作为冯鬼王的潜在对手,最后再被迫放逐,糜十一郎对冯鬼王可谓是了解。 所以他当然知道冯鬼王十余年前某些儿戏一般让人看不懂的操作,放到后来看,基本都大有深意。 不惜大费周章,死命砸钱培养医工,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用凉州军军中的话来说,那就是上阵要么生要么死,死了不但能为家里免徭役和赋税,甚至还能给孩子一个保送学堂的名额,不亏。 生的话要么受伤要么完好,完好就不用说了,说不定祖坟冒青烟的时候还能立个功。 受伤的话,要么残要么能恢复。 残了的话,不管是回乡里当个里长啥的,还是给兴汉会当个保安。 乃至去东风快递当个运输小队长,那都是一般人求不到的路子,没有军中服役的经历,这些位置可不会轻易向普通人放开。 受了伤也没啥,谁都知道,冯鬼王麾下,军医是顶尖的。 别的军中受了重伤,基本都是九死一生,但凉州军中的军医就不一样,他们有底气敢跟阎王抢人。 别人受伤要休息大半年,凉州军中医工三个月就能让你活蹦乱跳。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经历过生死的老兵,那可是军中最宝贵的财富。 这就是为什么每经历一场大战,对手下一次就会发现冯鬼王越发难缠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的麾下,老兵比例高得惊人。 糜十一郎不但了解这些,还知道天女确实与华佗门下有关系。 若是对方所说是事实,那他就必须想办法把她送出去,而且最好还是送到冯鬼王手上——这可是一份不小的功劳。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糜十一郎坐直了身子,问道。 天女看到他这个动作,面纱波动,似乎是在笑: “若你不信,我可以教你几个动作,只要你能坚持练下去,以后面对清河公主时,就不会心虚了。” 糜十一郎神色一动。 常言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他又不是冯鬼王那种自谓豺狼虎豹的人物。 面对守活寡多年,然后出现报复性需求的清河公主,偶尔有时候他也会心虚的。 虽然仅仅是有时候,但这种“有时候”,自然是没有最好。 糜十一郎沉吟,然后问道: “会爬山么?” “什么?” “爬山,现在走函谷关这条路肯定是行不通了,只能是想办法渡河北上,然后翻山进入河东。” 长安到洛阳之间的这段大河水道,出名的大渡口可能只有那么几个。 但没有名字的小渡口,却是不少。 原因很简单。 因为与洛阳隔河又隔山的河东产盐。 走私盐巴是暴利。 既然是走私,自然不能走轵关这种官道,所以只能是背着盐巴翻越王屋山南下,来到大河边上。 然后再寻得野生小渡口,偷偷渡河。 “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本在冀州之南,河阳之北……” 愚公移山里的“太行、王屋二山”,指的正是并州东面的太行山,河东南面的王屋山。 这些小渡口,渡不得大军,但只要找个操船技术过硬,要钱不要命的稍公,瞅好机会,渡个十数乃至数十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你果然有办法!” 天女喜上眉梢。 这本是糜十一郎给自己寻的秘密退路之一,现在只能送给了天女。 但是不能白送。 糜十一郎心里暗暗决定,若是这个女人是为了活命,而骗了自己,他有一万种办法让她后悔。 你以为姓糜的在大汉是好欺负的? “简直是欺人太甚!” 精美的青瓷茶杯被摔到铺着细绒地毯的地板上,骨碌碌滚了向圈,没有碎…… 曹叡半躺在榻上,红着双眼,喘着粗气。 强撑着病体东征,让他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两颊陷下去成两个潭,鼻子像一片竖放的木片,前额耀着滞暗的苍白的光。 虽然很是愤怒,但他却已经发不出太大的音声,嘶嘶地,喉咙头像网着乱丝: “欺人太甚,乱臣贼子!当初就不应该让他离开洛阳,把他圈禁到死!” 南边孙权的败退,并不能让曹叡有太大的高兴。 吴人,鼠辈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