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去李婶儿家帮大姐去啦,我们手快,今天糊了三百多个呢?”
刘大娘不禁有些心疼,“静静,娘一辈子不识字儿,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娘就想,叫你好好读书认字儿,将来能不受娘和你大姐这罪。”
静静眼圈儿发红,再也不敢抬头,小声说道:“我知道,娘。”
这时,又传来一阵开门声,或许是开门进了风,里间的咳嗽又大了些。
“娘,爹,静静,毛毛,我回来啦!”
刘大娘起身去里间,把被子掖了掖,又回过头来,骂了一句:“挺大个丫头,整天疯疯癫癫,像什么样子?”
兴许是觉得话重了,又接了一句:“哎,苦了你了,当初你要读书,谁知道乱起来了,学堂散了,爹娘带着你到处躲;如今你大了,连个家也不成家,好梅子,快来吃。”
梅子似乎已经习惯了,哈哈一笑,说:“娘,谁又惹你了,咋又扯上了?”
刘大娘假装生气道:“臭丫头,又不听话!除了你,还有谁?”
梅子随意的一瞥,正看到坐在床边的林理飞,吃惊地说:“呀,娘,有生人啊,这是谁呀?”静静也好奇地看向了他。
刘大娘先叹气,说“唉,他也是个苦孩子,没娘了,爹也找不到了。这不,上四九城寻他爹来了,没找到,我把他叫到咱家来了。
他可是个好孩子,一个人拉扯妹妹不说,今儿个娘走半路上,钱掉了,那可是你爹的救命钱啊,他拾到了,就在那儿等着娘。这样的好孩子,命咋这么苦呢?”
梅子闻言,靠近一步打量,又问,这回却是冲着林理飞了:“小弟弟,你叫什么?你爹住哪儿,叫什么?”
林理飞心里正默默同情起这家人呢,听到发问,规规矩矩地答道:“梅子姐好,我叫林理飞,我爹叫林保柱!”
“咣当!”里间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高,一个男人的声音急切传来,“你说你叫什么!”
林理飞瞬间愣住了,同时浑身颤栗起来,所有人都想到了一种可怕,却不得不想的可能,“难道……”
“我叫林理飞,我爹叫林保柱,家住南锣鼓巷。”
一阵碰翻东西的响声传来,刘大娘急忙奔进里间,很快,就搀扶出一个中年男人,看模样,明显比刘大娘老一些。
那个中年人走出来,喊道:“孩子,我就叫林保柱!”说完,又是一长串的咳嗽。
刘大娘赶紧拍他的背,说道:“不急不急,你不是叫林念家吗?”她又瞬间醒悟:“念家念家,你这是挂念老家啊!”
林保柱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缓了一会儿,才说道:“当年我被国x党拉了壮丁,铁链捆着,又不给饭吃,还没上战场,路上就死了一半。
晕晕乎乎,就坐船到了东北,东北那冰天雪地,能冻死人!屁股还没坐热,队伍就被打散了,全乱了,我趴在沟里赶紧丢了枪,脱了衣服,一路要饭要了大半年,才到了四九城。
正赶上那阵儿闹败兵呢,在野家沟碰上了你们,那不就一路顺下来了吗?
我被拉丁的时候,经常夜里偷偷哭,当时同村的秀才叔,就给我起了个林念家,他说正好我也没有学名,就叫这个吧,先保住命,再挂念家!可惜,他们都没啦!”
林理飞默默听着,胸膛起伏不定,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才抬起头,正对着一双怯怯的目光,他试着叫了一声:“爹?”
那汉子说着说着,早已眼中带泪,听了这一声,泪珠随即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