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将军！您再不快点就要来不及了！”

小宫女嘶哑的喊声回荡在宫道上，回答她的只有马蹄溅起的烟尘。

“急什么？皇城不是民坊，再这么没规矩，以后别在宫里当差了。”

声若击玉，威严冷厉。

来人勒停了马，战甲在暮色中寒光闪烁。

她一身浓重的血腥气，逼得那个小宫女瑟缩着不敢说话，半晌，才带着哭腔道：“奴、奴才是怕误了事，娘娘那边又来人了，催得紧……”

一句话还没说完，泪水已经爬满了整张脸。

她翻身下马，解了佩剑，“带我去。”

进后宫之前，盛辞绕到偏殿换了身常服，一路上那个叫娥婉的小宫女已经边哭边说清了来龙去脉。

太后和皇帝因为寿宴起了争执，闹得满宫心惊胆战，身边侍候的女官劝不动，十万火急把她召回来。

“陛下想邀那位温公子来寿宴，娘娘认为他难登大雅之堂，陛下说，不请他来，就要绝食……”

温虞……

盛辞听说过这个人，是殷氏的门客，整日混迹歌楼酒肆，名气倒是很大，可就算他有点本事，宫人里善艺的多的是，怎么偏偏非他不可？

娥婉抹了抹眼睛，抽噎着道：“奴才也不知，好像……陛下听闻温公子会卦术，很感兴趣。”

这对母子真是一天都不消停。

先帝驾崩时子嗣凋零，只有刘濯一个儿子，当时还是妃的秦凝若将他收为养子，幼帝即位，秦凝若册为太后垂帘听政。

一晃六年，刘濯已经十七，政权还被牢牢把握在太后手里。这对半路母子隔三岔五就要闹上一番，比分成太后党和皇帝党的大臣们吵得还勤。

外有异邦群狼环伺，内有两党明争暗斗，她区区一个将军再怎么肝脑涂地，能撑到几时？

盛辞咬咬牙，刘濯一时半会饿不死，她先去长乐宫。

长乐宫并没有盛辞想的那么鸡飞狗跳，倒是焚香幽甜，丝竹宛转，一派祥和。

不是正在气头上吗？这会竟然有闲心命人点香弹曲？

盛辞抬了抬眉，她进宫向来无需通报，便直接迈了进去。

宫人都被遣散了，秦凝若正坐在铜镜前描眉，身影窈窕。

她母族显赫，一入宫就是妃位，但没几年先帝就驾崩了，一直寡居宫中。

算起来，她今年也不过三十出头，风华正茂的好年岁都在这深宫中孤身度过了。

盛辞与她在镜中对视一眼，笑着行了礼：“娘娘，臣来迟了，您已经消气了？”

秦凝若哼了一声，佯装嗔怪：“怎么才来啊，让本宫好等。”

“臣刚从回来，一身血气，不更衣怕冲撞了娘娘。”

秦凝若神色一怔，赶忙起身拉着她的手上下查看：“可有受伤？”

她战甲已卸，但衣袖还有未干的血迹，可能是更衣时不小心蹭上去的。

盛辞道：“无碍，臣此次毫发无伤，这都是贼党的血。”

“不只是这次，得是次次。”秦凝若温柔地握着她的手，“没了你，朝中那群虎狼还不得把本宫拆吃入腹啊。”

盛辞知道她在说薛太傅。

帝党以太傅薛保康为首，普遍激进，满嘴的之乎者也，每次上朝都吵得她头疼，所以她才索性求了个无事不上朝的恩典，能避则避。

如今说不上乱世，但也绝对不太平。秦凝若算得上有手腕，但朝内外不少大臣一直诟病她身为女子异姓干政，群愤难平，皇帝刘濯聪敏，却还是孩子心性。

无论两党之争结果如何，都很难将这风雨飘摇的江山扶稳。

盛辞斟酌了片刻，还是忍着牙酸道：“娘娘多虑了，朝中人才济济，都是为国鞠躬尽瘁的良臣，只不过有时先社稷而后礼数，娘娘莫怪。”

秦凝若睨她一眼，斜飞的眼角媚意如丝：“你呀，就知道还是这番说辞。罢了，来看看本宫今日的妆面美不美？据说是宫外时兴的桃花妆，像吗？”

盛辞替她拢起肩后未束好的青丝，含笑道：“哪里是娘娘像桃花，是桃花借了三分春意，才够得上娘娘万千之一的风华。”

镜中人面上染红，笑得花枝乱颤，轻轻锤她几下：“你呀你，你这张嘴……”

费了好一番嘴皮功夫，确认把她哄高兴了，盛辞才提起那个温虞的事。

秦凝若顿时沉了脸色：“你也觉得濯儿该请他来？”

她摇摇头：“臣也认为不妥。只是，他不过一介草民，为这样的小人物伤了娘娘与陛下的母子情分，不值当。陛下年纪轻，一时被人蒙蔽，娘娘别计较。”

秦凝若面色稍霁，“那你怎么做？”

“臣去好好劝劝陛下。”

秦凝若伸手拉住了她，那只手多年养尊处优，未沾过一滴阳春水，细腻如丝缎，轻轻摩挲着她指腹的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