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
秦邵宗立于回廊下,沉沉的夜色映入他眼中,将那双棕眸染得晦暗不明。一夜转眼过去,旭日高升,东方既白。
今日的渔阳和昨日无什区别,依旧是成队的士卒拦截商队,高价征收药材,也有以邝野为首的秦邵宗心腹相继登门拜访郡中望族。开口就是要收购何首乌和麝香。
望族们心里连连抽气,这俩都是贵重东西。给嘛,对方是收购的,卖不了多少人情;不给嘛,前有武安侯危在旦夕,如今上门收药若是拒了,难免会得罪人。
望族们如何头疼,黛黎是不知晓了,今日午后,一辆挂着邹家牌子的马车如约来到了秦宅的侧门。
卫澄是卫家中间那一代的五娘子,出阁嫁予邹家。而当初卫丛林就是去好友邹育德的生辰宴,才有了后面一桩大事。门房已提前得知今日有贵客造访,邹家的车架一到,便迎上前。卫澄从车上下来,还未说话呢,一抬头就看见秦祈年站在侧门边,她稍顿后露出笑容。
“姨母。”秦祈年乐呵呵上前。
时常在军中混迹的少年不懂含蓄,见过礼后便问:“您想来看我,怎的给黛夫人她送拜帖,这送岔地方了吧,应该给我送才对。”卫澄笑道,“除了来看你,也来见见她。我听闻姐夫此番回渔阳,还带回了一位佳丽,外面都在传是北地难得一见的殊色,我这不是好奇嘛,遂上门来顺道看看。不过思及她多半比你年长,这拜帖只能下给她。”她没有搬出给秦邵宗“探病"的由头,因为那是邹卫两家有官职在身的男丁才有资格奉的拜帖。
秦祈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昨晚黛夫人在饭桌上说起这事,我险些以为您发错拜帖了,原来没错。”
这番话听得卫澄眉心直跳。
饭桌上说起这事?他们是一同用膳的?这共同就餐还不止,后面竟然还有一句“原来没错”。
怎就没错了?
那女郎不过是个宠姬,区区一个妾,如何能爬到主人头上?论身份,她拍马也赶不上北地之主的嫡子。
但外甥非但不觉不妥,言辞和态度间还对她多有亲近。她来渔阳不过月余,居然能令祈年待她如此,这是给他灌了迷魂汤不成?卫澄思绪转了又转,心道不妙,但脸上笑吟吟地递上一份沉甸甸的小册,“祈年,这是礼单,你看看。”
秦祈年接过,随手翻了翻,“姨母您怎么每回上门都带东西来?”“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哪有登门拜访不携礼的。姐夫家里虽什么都不缺,但我这个姨母可是把你当亲儿子看待,自然每次都恨不得把家里所有东西运过来,好叫你欢喜。"卫澄笑道。
“您真不用如此。“秦祈年摇头。
他对俗物无什追求,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沙场上像父亲一样建功立业,威震四方。
卫澄示意奴仆将东西搬进去,“此地毕竞不是君侯府,住在外面多有不便,虽说谈不上缺衣无食,但肯定不如家里方便,多准备些有备无患。”“真不缺,父亲都快将君侯府里的东西全部搬过来了。”秦祈年感叹。卫澄微不可见地皱了眉,“祈年,姐夫为何不回君侯府住?”一个多月过去,秦祈年已将那日莫延云的嘱托抛在脑后,且问话的是他亲姨母,“黛夫人觉得在外住自在些,便住外面。”卫澄瞠目结舌,惊得许久未回神。
而说话间,两人从小侧门拐去前庭,经前庭前往正厅。“祈年,那位黛夫人…“卫澄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不必再打探,因为她已看到了人。
前方的正厅上首,坐着一个姿颜姝丽的女郎,她紫衣墨发,仪容明艳,犹如金玉台上灼灼其华的牡丹。
观其模样相当年轻,但望入那双眼尾微扬的桃花眼,便能看到和小女郎截然不同的、由岁月沉淀出来的沉稳和温婉。她光彩照人,如明珠生晕,仿佛整个主厅都随之亮了几分。没有注意到卫澄的惊愕,带人回来的秦祈年对黛黎介绍道:“"黛夫人,这是我姨母,我母亲的嫡亲胞妹。”
再转头和卫澄正式介绍黛黎。
黛黎看向卫澄,对方看面相约莫三十,面容秀丽,梳着坠马髻,头上点以各类金玉簪,她着青莲色曲裾长裙,衣上有暗纹流光,富贵非常。“卫夫人,请坐。"黛黎对她笑道,而后喊一旁的念夏给卫澄看茶。先前不认识,也不是要赶着巴结对方,因此黛黎并不十分热络,只是不失礼罢了。
秦家女郎皆嫁外郡,卫澄向来在渔阳贵妇圈中风头无两。她被捧惯,如今遭冷遇心里顿时不得劲。
与此同时,她忽觉父亲并非无的放矢。
三日前,一个远嫁兖州的卫氏女回来省亲,带回了不少消息。据对方说,武安侯在兖州以奇兵制胜,仅用十日不到便破了白日城前的险关。随后他一路领兵至司兖二州边界,打得司州军节节败退,逃的逃、死的死,连谢司州的第三子都被其生擒了去。
这般锐不可挡,武安侯怎会重伤?
疑心一起,父亲联系起种种,包括蔡元能入内探病,而他们卫家却只能见秦云策,以及后续蔡家一改往常作风,于田地上多有针对他们之事。本来坐立不安的卫家,顿时被一团疑云包裹。又一日,不知父亲收到了一则什么消息,竟大清早派人将她从邹家叫回,见她的第一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