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
即便唐玄风死去,他仍不觉快慰,他无挂无碍,亦无情无欲,这是飞升为神的神灵本性,他已经脱胎换骨,抛弃凡心,他不存悲悯。只待渡劫化神的天雷降下,江暮雪便要承载灭魄命运,从此世消…时间还早,黑太岁身为至高无上的胜者赢家,它忽然有心思同江暮雪说说话了。
“你是何时发现我开了智?”
江暮雪:“在你围剿禹州时,我便知你并非寻常邪祟。”“邪祟这个名字不好听。我本就是神明,自该飞升上界。天道压制我,将我困于此世,我等待万年,总算等到你这样身负飞升命格的凡人。你我也算是有缘,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利用柳观春那具肉身,带着她的骨血登天…江暮雪没有回答,他只是仰头,望向惊雷滚滚的天穹。粗壮如蛟龙的雷电在云层中翻滚,隐隐炸开,雷声轰鸣。他身受重伤,未必能承得住如此杀气盎然的一击。但黑太岁不在乎,江暮雪是死是活,与它无关,它只要留下江暮雪一口气在就好了。
“哈哈,你快飞升了。”
黑太岁将修为渡来,继续滋补被化神阵束缚的江暮雪。江暮雪承受着无边痛苦,他能感受到涅槃化神的痛楚,身上每一寸肌骨都被利刃破开,剥去陈肉,塑上新骨。
他已经不是人了,他成了一团任人磋磨的烂肉,他忍受这些无妄之灾,灭顶之痛。
江暮雪神识昏昏,但他不能陷入沉眠。
他若是死了,柳观春该怎么办?
他不能给师妹……留下任何隐患。
“轰隆一一!”
第一道渡劫天雷轰下,电光照得化神阵一片雪亮。雷鞭以雷霆万钧之势,抽在江暮雪的剑脊神髓之上,抽离他的怨恨痴嗔,抽离他的贪欲私……
在那一瞬间,江暮雪为人的私念溃散,他险些要忘记柳观春。他努力回想,努力记起从前的事……
“师兄、师兄。”
在迷魂梦阵中,柳观春怯怯喊他,一抬头,笑颜如花。“师兄…”
柳观春在红罗幔帐中,惊惧地望向他,她将纤细的指骨,一点点挤进江暮雪的五指,仿佛握住他,她便不再害怕任何事。柳观春对他从来都是全副信赖,她对他从来满心依赖。她不顾生死,步入鬼阵,也只是想救下他……“柳观春,你不会死的……”
江暮雪终于夺回了自己的神识。
他的七窍流血,强忍住摧心剖肝的痛苦,召出伏雪剑。煌煌剑威劈开天地,径直劈向江暮雪的灵域中心。顷刻间,狂风流窜,血气暴涨,震天骇地的雷云,也无法阻止江暮雪的所作所为。
“你怎么每次行事,都如此费剑啊?!”
伏雪剑濒临刃解的苦楚,它的剑灵涣散,但还在执着地执行江暮雪的指令。伏雪剑痛苦不堪,可它是江暮雪的本命剑,它不能退。伏雪剑横下心,抵御天雷,横劈向江暮雪赖以生存的雪灵根!砰一一!
灵根被生生剜出一截。
那一道缝隙裂开,修为无处扎根,迅速泄气溃散。元婴境五阶……
四阶。
三阶。
二阶。
江暮雪的功法尽破,修为锐减,他又回到了结婴初境。就此,劫云消散,化神机缘中断。
黑太岁第一次看到这样自损神魂的情形,它瞠目结舌:“你、你都做了什么?″
江暮雪自阵眼爬起,他踉踉跄跄两步,很快持剑站稳。男人抬起一双清冷眉眼,江暮雪因破功,青丝褪去,头发隐隐染霜,凝霜翻飞。
他的气息奄奄。
但江暮雪仍手持伏雪剑站起,即便他精疲力尽,也没有松开手中长剑。这是身为一名剑君的尊严。
“如你所见,我生剖开雪灵根,阻你飞升。如此,便够我暂时停在元婴境界,先将你斩杀。”
但此法只能运作一次,因为江暮雪已经没有再次自毁能力,他只能速战速决,在最短时间内,与黑太岁同归于尽。
黑太岁恨得不行,但它知道,方才江暮雪一剑破天,竞将它储藏的修为也消散大半,虽然它暗藏的修为还足够江暮雪飞升第二次,只是此子阴险,难保会有后手,它决不能心慈手软了。
黑太岁恨不得将江暮雪生吞活剥,它看着眼前看似平静实则疯狂的男人,心中生恨。
“你、你是故意入阵?!你早知我等要窃夺柳观春仙骨,所以你故意入阵与我搏杀?!"黑太岁恍然大悟。
江暮雪扬眉莞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爱重师妹,自是不会给她留下丝毫隐患…
黑太岁震惊不已。
一时之间,就连它的庞大肉躯都静止不动。怎会有人,为了自己的道侣,做到这份上?江暮雪…是傻子吗?
黑太岁冷静下来。
它知道,江暮雪杀不了它。
它能破江暮雪的破妄目力,他拿它无可奈何。江暮雪不过负隅顽抗,他不过一只一碾就碎的蝼蚁。人……绝不可能和神一争高下!
可江暮雪并不在意黑太岁的鄙薄,他封住体内几个暗藏痛觉的经脉,信手撕开一条布带,缚上双眼。
他知道,在交战时,他无法看清黑山全貌,既如此,只能抛弃视觉,沉浸战局。
开战之前,江暮雪还谨记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