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被填平,天地之中,只余下那一抹金色。在无尽凉薄的苍白之中,显得有些孤寂。云霜月的视角跟着金发男人的路径而移动着,不知过了多久,那个人来到了山顶,随后停了下来。
他的面前多了一个女人。
白衣黑发,独立于这天地之间,她看向他的神色宁静又温柔,似乎在她的周身,再迅疾的风雪都会停下脚步。
她笑着朝金发男人打招呼:“仙君怎么又来找我喝酒?最近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男人没有说话,而是如同习惯那样,将一束花珍珠白色的花递给了女人。女人笑着接过了,她将花束插在了空瓶内,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随后她带着金发男人来到了一片梅花林,那些梅花瓣上浮着薄雪,如冰玉雕琢的小盏,剔透玲珑,枝干上积雪不堪花气熏蒸,悄然塌陷处,露出几许花熟的鲜红尖角。山风偶过,雪粉与零星梅瓣簌簌而下,白里揉着红。云霜月摘了朵梅花给他。
“它已经长这么大了。”
“你还记得吗,这是当年你和我一起种的。”金发男人垂眸,将这朵梅花别在了女人的耳侧:“我记得。”他看向那片梅林:“第二年我们在那种了一棵,第三年的在那边,第四年…。五年,十年,五十年。
这里变成了一片梅花林。
女人摸了摸耳侧的梅花,望向她面前的金发男人,叹了口气,随后表情变得更加坦然,话语中还带了点感慨:“你不该今日来这的。”她笑着看向陆行则,神情安宁:“我要死了。”她指了指陆行则摆在桌上的酒盏:“那些药对我来说没用的。”女人摇了摇头:“不用这般,我已经活到了远比凡人还要长的岁数了,迎接我的合该是死亡,而不是长生。”
金发男人这次沉默了很久,才挤出了一句话:“…为什么。”女人看了他一眼,眼中并没有疑惑,而是如同师长一般,耐心地笑着对他说道:“那件事之后,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很久了。在这多出的六十多年里,我去看遍了这世界的山川百泽,万种风情。用医术帮了很多孩子,还会偶尔去各地的学堂教书,见到了上界的世界,也感受了下界的安宁。”“对我来说,我已经找到了我的意义,这就足够了,我还有什么强留在这世间的理由吗?"女人依旧温和地看向陆行则。……“男人垂眸,金色的发顶上落了很多白色的雪粒。“如今这世道安宁,修士同凡人开始交往,天下合乐……我正是我想看到的,也已经看到了。”
男人似乎也有些茫然了,他只能固执地重复这三个字,声音轻到似乎可以被大雪埋葬:…为什么。”
金发男人问出这句话:“你不要我了吗?”这句话远没有字面上看起来那样,引人遐想。相反,说出这句话的人,脸上表情空茫,不知所措,如同幼犬那样,只能凭借着最原始的本能发问。“怎么会这么想呢?"女人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她伸手弹了一下金发男人的额头,似乎想让他清醒一点。“你已经成长到很厉害的地步了呀。是这修真界千年未曾出现过的神境,你曾经和我拉钩说过要改变这个世界,不也即将实现了吗?”“你已经有了完全可以照顾自己的能力。所以我的离开,并不会影响你的成长。"她理智又温和地给他分析着。
………“他不再看她。
女人见到金发男人疑似耍赖的动作,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好奇:“为什么不接受我的离开呢?”
“和小邢他们一样,我们不是朋友吗?我曾问过你,你明明可以平静地接受他们的离开,为什么到了我这就不行。”她语调微微上扬,带着点调笑的意味:“看来仙君有时候也会在嘴上说说………只是还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罢了。”
金发男人看向她,摇了摇头:“我没有乱说……不一样的。你,不一样的。”女人的手落到了陆行则的脸颊处,伸出手揪了下他的脸:“有什么不一样?”
却见金发男人的表情不变,却有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眸中坠下。紧接着,他的眼底蓄起一滩金色的海,里面盛满了神尚未丢失的人性--凡人的眼泪。“你不懂的……因为。"他的眼泪滴落在女人的手上,却直接透过她的皮肤落到了地上:“你只是一道残留神识而已。”女人微微一愣,有些诧异地看向他,却又很快恢复表情,笑了笑:“是啊……我已经死去了。我说过,你今日不该来的。”“如果我不来,连你留下的这道神识都见不到了。“他闭目:“说着我今日不该来,却也猜到我一定会来,还留下了这道神识。”金发男人的眼中盛不住泪水:“云霜月,你撒谎的技术,还是好烂。”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反正是最后一次了嘛。”“我又重新去学了,初遇的时候,我的表情。"他声音很轻,生怕惊扰着什么,对女人呢喃着:“你还会和我重新相遇吗?”他扯出了一个笑,眼泪却从那双笑着的桃花眼中流淌下来。女人用额头轻轻抵住他的额头,温柔道:“你要学会习惯人的离去。”她身形已经开始变得有些透明,意味着云霜月在此世最后的痕迹即将消失,但她此刻却一点没有慌乱,像那雪中的寒梅,耐心又温和地对陆行则说话。“你的修为已经到了神境,这番未知的境界必然有不一样的天地,寿命在修真界都可以称得上是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