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榻前,一屁股坐下,“我不来,我又不是您的丫头。”庾祺掉了个身,望着她笑,“我养你这么些年,劳烦你做点小事你就不肯?”
“您养我难道就是为我报答您的?"<1
庾祺没奈何了,只得把脑袋仰在桶沿上,用湿面巾盖住脸,看情形是不打算说话了。九鲤方大胆窥他,只见他一个喉结在下颌底下格外明显,正有律节地咽动着,下颌上的水珠顺着脖子滑进水里,水淹在他胸.膛上,跟随他的呼吸微微有点波澜,他好半天也没个声气。
难道是睡着了?真预备晾她在这里?九鲤心下正失落,倏听他在面巾底下闷闷地喊她,“来,我有正事对你说。”
说了就说好了,又不是听不见,犯得上喊她过去么?她偏着脸,隔会骏峻他,他还是那副样子,她只得起身慢吞吞走到浴桶旁边。听见他在面巾底下轻轻笑了声,九鲤有点不服气,“您要说什么啊?说吧。”
她正偏脸等着,谁知不防,被他狠拽一把,跌进桶里,哗啦啦正慌张扑腾,他坐直起来,将他捞来怀里抱住,“别动。”九鲤扑得脸上头上都沾了不少水,青绿的袖子裙子因为夜,变成了黑色,浮在彼此身前。她气恼得还待要挣,他两手掐住她的腰,“别乱动,有事交代你。"<1
“您说堡!拉我到水里来做什么?”
庾祺笑了笑,拈开她脸上沾的一缕头发,“你往齐府后院去,也留心看看他们家那位二姨娘。”
“二姨娘嗄夕?她怎么啦?”
他却微微摇头,“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说着,脸色板下来,“不要对齐叙白说。”
那是叙白的亲生娘,这还用嘱咐么?九鲤翻了记白眼,淹在水里本来发热,在他怀里更热了,她作势要起身,“放开我。”庾祺握在她两边腰上的手果然拿开了,搭在两边桶沿上,背也靠回壁上,含笑着盯着她看,好像在赌她不会真的走开。九鲤故意把水弄得稀里哗啦响,好像要起去的样子,他笑了笑,“好大的阵仗。"她气得捶他,他更说:“阵仗更大了,嗯,真要走了。”恨得她往前一扑,一口狠咬在他肩膀上。
他极短促地闷呼一声,忽然拧小猫似的拧开她的脖子,凑来亲.她,“这会怎么不笑了?想是有点惧怕?”
她觉得烧烫的铁棍子比着她似的,想起上回受的苦,是有点惧怕,但骨头已经软下来,根本躲不开,干脆环住他的脖子道:“您轻轻的,是不是?”他澹然一笑,“可说不准。”
她蓦地想起小时候他拿藤条打她手心的情形,那时候不敢不朝他摊开两手,却仍不死心地问:“您是轻轻打,是不是?“他板着脸道:“说不定。”但就和现下一样,他说是说得狠,却到底手下留着情。不过她仍然揪住眉头,指甲抠进了他的后背里。
水哗啦啦乱响着,好在外头那值房里吃酒正吃得欢,划拳的声音把他们盖过了。他撼得她颠沛不安,时间一长,不管什么都把她熏得昏沉沉的,疑心周遭的水都是化自她身上,她越想越不好意思,渐渐把脑袋搭在他肩上。过了会察觉他像没怎么动了,她又不满意地“嗯"了声。庾祺附耳笑说:“我看你像困了。”
“我没有一一”
“水凉了,到榻上去?”
她可以清楚感到他退开,有种撕裂感,不过不大真切,只像是梦里的痛觉。没一会被他横抱起来,她掀开眼缝偷偷一看,烧灭了一支蜡烛,还剩小半截在书案上照着,晕不开,屋里暗得不成样子,倒也温馨得很。几时下的雨?窗外哗哗地下着暴雨,有雨做借口,明天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向杜仲解释为什么不回家。她放心地蜷缩在榻上,看着他模糊的身影朝她盖下来这雨直下到三更,吵得叙白难睡,索性起身看书,看了半日又放下,把多宝阁上的画轴取来在案上展开,他知道这不是九鲤,不过借来“睹物思人”。看了一会微笑起来,突发奇想,当初年幼时候他和九鲤是同居京城的,她是武将家的小姐,他是文官家的公子,怎么也算得门当户对。谁会料到如今都散落到南京来了,却跟本没有前缘再续,他竟比庾祺还要名不正言不顺。其实他们受世俗所累,要将他们击破把九鲤抢过来并不是什么难事。但眼下他尚有大志缠身,顾此失彼是不上算的事情。1正思量着,模夕打着灯笼前来,将丫头留在外间,轻脚走进卧房来,一看案上的画便轻叹一声,“可惜了,九鲤姑娘和你倒真是般配,偏庾先生眼光高,连咱们这样的人家也瞧不上。”
叙白将画卷起来,放回书架上,笑着哲出案,“庾先生眼高于顶,就算是眼下炙手可热的人物他只怕也看不上。”
模夕笑着摇头,自榻上坐下,“说起来并不是他庾家的亲生姑娘,他何必那么严苛呢,嫁户做官的人家于他也有好处,他到底是不会算计还是不屑攀附?叙白虽不肯这样说,但也不得不赞一句,“庾祺倒真是个清高之人。”模夕点点头,这人不但清高自傲,还十分聪明。她眨眨眼,笑道:“他们还要在咱们家查多久?说起来不过是死了个下人,犯得着这样兴师动众?”此话一出,叙白心里不禁闪过一丝疑惑,这种话从未听她说过,她素日打理家务,听见太太训斥下人,倒常背地里和他说做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