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齐梁界(廿二)
按九鲤从内院出来,欲往叙白书房找庾祺等人,路上经过叙匀书房,看门上挂着小匾,题名“归雁斋”她望着那匾额突然鬼使神差停住脚,心思一动,便誓到门前来。
恰好房门未锁,推门进去,但见正面摆着一张书案,案后一排书架,底下左右对陈着两套桌椅,桌椅后面皆是书架。九鲤四面看看,誓到书案后头随手闲翻,翻到两张两张书签,皆是轻巧的薄竹片雕琢而成。两张签首端皆题有李清照的句子,一签刻的是“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另一签则题“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这两句都是喟叹红颜易老心中寂寞,再看这雕琢手艺似曾相识,不就是在叙白书房见过?据叙白说,这是他娘亲手做的,九鲤握着书签凝想,模夕送给他儿子的书签上题的是“生当作人杰"等满怀壮志之句,怎么送给叙匀的却尽是些哀愁之句?
这些女人的牢骚怎么瞧都不像是对着个孩子发的,像对自己心仪的男人,丈夫一一
“姑娘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进来个小厮,吓得九鲤将书签抖落在地上,她忙弯腰拾起来,依旧夹回书里,将书搁回书架上,绕案出来,“我转迷了,还以为这是你们二爷的书房,谁知推门进来又不是。不过看见这里好多书,比叙白书房的书还多,我就随便翻了翻。”
小厮笑道:“这是我家大爷的书房,二爷的书房还在前面呢,姑娘在我们家逛了两三日,还不认得路?”
“不是我迷糊,你们家实在太大了,走着走着就把人绕晕了。”“不妨事,庾先生他们此时在二爷书房吃午饭,我带姑娘过去。”二人带上门出来,往前头叙白书房走着,九鲤窥看这小厮年纪摸样老实,因和他搭话,趁势问他齐家老爷是几时没的,老爷与两位太太关系如何。“说到我们老爷没的时候也还年轻得很呢,还不到四十,姑娘想想,两位太太怎能不伤心,热孝那三个月两位太太见天哭,二姨娘还哭得病了一场,养了一年多才渐渐把身子养好了。”
“照你讲,二姨娘和你家老爷情分还很深曪?”“那是自然,我们老爷才高八斗,相貌又生得好,那真是仪表堂堂。爱,我们大爷就很像老爷,姑娘看我们大爷好不好。”九鲤连不迭点头,“那你们老爷过世那时候你们大爷多大年纪啊?”“那时候我们大爷十四岁,二爷才十一岁。”“你们二姨娘那时候想必也还年轻?”
“也不大年轻了,马上就三十了。”
九鲤心中惊骇,自从齐老爷一死,往后的年月,叙匀一日比一日长大,模夕一日比一日寂寞,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与一个春闺寂寞的女人常日在一个屋檐底下生活,终于有一日如同天雷勾动了地火?或许旁人死都不敢想到这上头,可她不一样,她比谁都了解这种可能性,何况这两个人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她和庾祺不也是一样,机缘巧合把两个男女困在一处,时日一长,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走到叙白书房来,这里午饭刚刚吃毕,庾祺因要回衙问查问仵作验尸的结果,便同叙匀告辞。叙白因怕去到衙门里受彦书催促,因和庾祺推说不去了,留在府里继续盘查,只同叙匀将几人慢慢送往门上。庾祺点点头,“凶手大概就在内中,问出来有几个人,要将他们昨夜的行踪都问明。”
叙白仍然疑虑道:“可凶手是怎么下的毒呢?难道是两个道士给凶手开门,放凶手进屋去投的毒?”
张达在后面摇头,“我看不像,两双眼睛盯着,凶手即便进得了屋,也没机会下毒,除非两个道士是睁眼瞎。”
杜仲亦道:“我看凶手是想杀凡一,那个天青是受了凡一的连累。”几人谈谈说说,独叙匀九鲤不发一言。九鲤只在暗中窥着叙匀的神情,见他微微凝眉出神,倏地对他道:“齐大哥,我才刚从里头出来时,碰见二姨娘好像在找你。”
叙匀怔了怔,眼神在激荡中很快沉静下来,“大概是想问问早上死人的事。”
九鲤望着他笑而不语,反拉过叙白悄悄说了几句,庾祺扭头看见,喊了她一声,她方捉裙跑出大门去。
这厢叙匀叙白折身往回走,叙匀因见叙白神色有些不对,便问九鲤和他说了什么。叙白默然片刻,睐着他笑道:“她和我说,才刚和大嫂吃饭,大嫂也问她两个道士的事,大嫂还和她说昨日曾给了那凡一二百两银子,说是酬谢他们他法事的钱。大哥,我不管家里的开销,真想不到做几场法事就要给二百两银子?叙匀一面抓着手,一面笑道:“你不必理会家里的杂事,只管办好案子,辅佐好王爷。”
叙白一双眼有意无意朝他手上瞟去,他刚巧垂下手,袖子坠下去挡住他大半手背,不过叙白眼尖,仍看见他手上有些发红。他乔作不经意地收回目光,怅然道:“若不是这次家里出了命案,我竞不知如今家中的人事如此芜杂,只怪我太不顾家了。”“难得王爷对如此看重,家里的事不要你操心。"叙匀宽慰一句,一改往日态度道:“倘或王爷立储之事无望,将来该怎样便是怎样,只是你要提早打算来日如何保王爷离京至贵州。”
叙白暗吃一惊,叙匀拍了拍他的肩,“你进去吧,和两位太太说说今日之事,免得她们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