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皇都(十四)(1 / 3)

叛叔父 再枯荣 2682 字 13天前

第130章出皇都(十四)

不多一时船靠到河岸来,九鲤横袖抹了眼泪,转身背向床沿弯下腰,拉起杜仲的胳膊搭在自己两边肩上,正要发力将他背起来,不想叙白却将杜仲一条胳展又拿下去,低声道:“来不及了。”

九鲤一颗心猛地抖一下,扭头看他,却不搭话,仍旧呆愣愣地将杜仲驮到背上。

叙白看着她木然的动作,只好说:“我来背。”她像没听见,只管奋力将杜仲背起来往船舱外跑。绣芝仍在原处呆着,目怔怔地望着床板上地上杜仲吐出来的那些血,人仿佛被抽了魂,身躯木偶一般,任九鲤撞过她跑出门去。

九鲤一向娇生惯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此刻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竞驮着杜仲涉了岸,眉心打成一团乱结,朝周遭眺目望去,远处除了割得光秃秃的稻田,便是稻田后头散落的四.五户人家。

“说不定那些人家有药呢。"她呢喃一声,扭头看向杜仲。他的脑袋此时正耷在她肩头,想抬头看一眼也没力气抬起来,眼睛半阖着,只好望着她,一张口便是一口红牙,“鱼儿,我疼死了一”血顺着他的嘴唇滴下来,浸湿了她胸前的衣裳,她一笑就流下泪来,嗓子哑得厉害,“原来你也怕疼呢,从前还总在我面前装英雄豪杰。”言讫好一会不闻他的声气,她又扭头看,见他笑着,却眉头紧蹙,她怕得要死,忙抖了抖肩膀,“你别睡!我带你去找药!睡着就醒不过来了!”他拼着力气将眼皮撩得更开些,喃喃笑道:“我不睡,我不睡一-难得你背我一回,我才不舍得睡。”

她听着好笑,想起小时候,他明明比她小几个月,可他力气大她许多,从来只有他背着她的。她争着抢着要当姐姐,却跟本做不像,谁家的姐姐会像她这样蛮横霸道?

“我以后再不和吵嘴了,以后我让着你,好不好?"她一张嘴泪珠子簌簌往下落,声音混在鸣咽的冷风里,自己也听不清,她想他也是没听清,所以才没搭话。

可不能再看他了!这时候一眼的工夫也耽搁不起,她一咬牙,又顺着田埂往对过山脚下的人家跑。

突然叙白在岸边喊:“鱼儿!”

九鲤什么也听不见,耳朵里灌来鸣咽的寒风,那风往她心里扫了一遍,她不觉得冷,反而浑身冒汗。稻田间满是割得剩几寸长的稻梗,此刻如同冰冷的黄铜钉扎在土里。她感到背上的分量愈发沉重,险些压断她的腰,脚步也越挪越艰难,山脚下的那些屋舍仍在远处纹丝未动,好像永远也走不到了。1忽然脚下一滑,朝旁直栽下去,猛然间天旋地转,直摔到田里的草垛上。一瞬间万籁俱寂,她张开嘴,却是声哑力竭,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偏头朝旁一看,杜仲正一动不动躺在身边,双眼紧闭,冷白的脸上满是斑驳的血迹。

小时候他们在山坡上摘草里的一种野莓子吃,那野果吃多了觉得醉人,两个人走不动道,倒头就倘在草地上,他的脸就像此刻,醺得红彤彤的,阖着眼心满意足地微笑着。她也咯咯咯地笑起来,“叔父看见准当你是偷酒吃了,一定打你!”

“鱼儿,杜仲他一一”

她闻声端正脑袋,似乎看见庾祺年轻时的脸窗悬在眼前,那时湛蓝的天色不知哪里去了,天空阴阴地从他头上坍陷下来。他眉下的痣也变幻了位置,像他又不像他的,她久久凝望着,有些怀疑,“叔父?”旋即笑了一笑,“您别罚他,是我闹着要来的。”叙白看见她脸上混乱的笑和泪,一时竞发不出声音,他有些艰难地呼吸着,有雪花漫漫从他头上坠下来,灰淡淡的雪花。河面变得灰茫茫的,在雪后望见崎岖的峰巅,像藏在幕中的神兵天将,那些灰色的崖壁使庾祺想起那夜全府的刀光,他忽然感到点窒息,不由得咳喘了两尸□。

“下雪了,先生即便是神医,也有老话说,医者不自医。“幼君将伞罩在他头顶,走到他旁边来,“先生还有赏雪的雅致?”庾祺握拳抵住嘴又咳了声,“我又不是什么文人墨客,哪有观雪的兴致,才刚在舱里觉得憋闷,出来透透气。”

幼君笑着颔首,“丁掌柜的这艘船算是十分宽敞了,连这船都觉得憋闷,看来不是船的不好,是先生不喜欢出远门。”他瞥她一眼,“关大姑娘倒是在外面走动得勤。”“做生意的人就是想在家常坐着也不能。“幼君笑迎朝前面河岸望去,“一会就到淮岭驿了,小鱼儿他们大概会在驿站歇两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在那里就能碰上他们。”

“但愿如此。"庾祺也不知怎么,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早上就有些心绪不宁,到此刻也不见好。

“小鱼儿到京城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

“大姑娘还会猜不到?"他半笑着睇她,“我倒想问问大姑娘,到底想利用我们什么?”

“怎么是′利用'呢?在这世上谋生,都说多条朋友多条路,与其说′利用',不如说是同舟共济。先生先前不是也有用着我的时候?我敢打包票,将来先生还要我帮大忙呢。”

言讫,她把伞递给他,手插回暖套内,折身往舱房去了。再行两个时辰船抵至淮岭驿,一行人上岸,一进驿内幼君便要了桌酒饭,张达笑呵呵打拱谢过,抬腿在长凳上落座。片刻驿卒来上茶,庾祺便向其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