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指尖并未抽开,他的手紧了紧,忽然开口:“你害怕吗?”明蕴之愣了愣,立即道:“殿下血淋淋地回来,妾身是人,不是没心没肺的鬼,怎能不怕?”
“不是这个。”
裴或呼吸很淡,缓声道:“……荧惑降世,天煞孤星。”他念了几句,甚至含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是克妻克子,孤家寡人之命。”
害怕吗?
他掀起眼睫,黑白分明的眼眸细瞧着那张万分熟悉的容颜,似乎要从她的反应中寻找到几分慌乱的思绪。
“殿下以为,妾身会因为什么鬼神之说便…“她话音止住,嗓音干涩:“这箴言是真是假,殿下不清楚么?”
“如若,的确是真的呢?”
裴或看着她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动作收紧。刺骨的痛意传来,愈发麻木。他目光平且直,仿佛一定要等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如若这当真是真的呢?
明蕴之敛了敛眸,轻言道:“妾身若说不怕,殿下信吗?”“从前似乎也未与殿下说过。妾身幼年时,有方士看过相,说什么亲缘浅薄,福气也淡,似乎…也是不祥的命数。”“不会。”
裴或闻言,眉头一蹙:“胡编乱造,何处来的江湖术士,算不得数。”因着缺血,他的手没了从前的温热,有些冰冷。或许也正因此,他开口时也比以往更加直白。
“妾身瞧着倒是有几分道理。”
明蕴之抽回手,目光落向已经黑沉了的窗外,语气轻讽:“或许真是天命如此,让两个不祥之人成了婚,行至今日。如若真是祸害,倒也没害了旁人。”裴或喉头轻滚,“蕴…
“妾身不怕所谓灾星。只是殿下曾说,要妾身信任殿下,说……想要与妾身好好过。”
明蕴之:“现在看来,处处防备着,未有坦诚的人,是殿下。”她理解裴或在今日之事上有所隐瞒,事关紧要,又牵连甚广,谨慎是好事。可从前那些……她也并非第一次,从旁人的话语中才能勉强窥见裴或的从前了。
这算什么。
临华殿中,熏香也驱不散的铁锈味笼罩着二人,窗外早已落尽的日光让整个殿中变得昏暗。几支烛火勉力飘摇着,明蕴之喉头微干,站起身来,剪断了炒芯。
火光跳跃一瞬,殿内终于明亮了些许。
裴或抬手,拉住她的裙摆。
“蕴之。”
他轻声唤她,明蕴之止住脚步,微微垂首。“你担心孤,是不是?”
裴或望向她,那素色的裙摆上,似乎还沾染了些许干了的血痕。明蕴之眼眸轻垂,原本冷硬着的容颜轻颤一瞬。“你很少,这样与孤说话。今日这般……孤很欢喜。”动作牵扯到伤处,刚止住的鲜血又一次泅湿了绷带。裴或微微闭眼,呼吸发沉:别走。”
不知是不是未曾上药的缘故,到了夜里,裴或果然发起了热。明蕴之迷迷糊糊被呓语惊醒,抬手一探,烫得吓人。她张口便想去唤太医,可又想起裴或晚间的模样,喉咙压了压,并未唤出声,只让青芜和青竹端来了凉水与帕子,为他擦着额头和手足。一番处理下来,总算没那么烫了,明蕴之合衣靠在榻边,迟迟没能再睡着。今日事多,她心里也乱的很。
她拢了拢衣衫,随手将裴或身上的衾被向上拉了拉。他似乎陷入了很深很深的梦境,面无血色,不知梦到了什么。明蕴之盯着他的五官看了一瞬,移开目光,偏生下一刻,垂落在侧的手又一次被紧紧抓住。
那手还烫着,力道不小,她抽动也未能松开。明蕴之不好再惊动他,只能深吸口气,任由他这样拉着。
恍惚中,依稀听到了什么声音。
“殿下?”
明蕴之微微侧首,出声道。
男人气息很浅,音色也低。或许梦中并不安宁,他呼吸乱了一瞬,手越发紧,像是要牢牢抓住什么即将逝去的东西。“…受委屈了,怎么不说?”
明蕴之一愣。
“那块砖石……孤跪过了,果真极疼。”
“不怪你,怨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