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东西(3 / 4)

身、言、书、判"考试才能当官。“身”要求体貌丰伟,“言"要求言辞辩正,“书"要求楷法遒美,“判"要求文理优长。考试通过后,才能正式授予官职。1没错,吏部考试竞然还要考外貌!太矮太丑都不能当官!但说是如此说,其实只要不丑得稀里糊涂、人神共愤,或是矮得连三寸钉都比不过,“身”这一关都不至于过不去的。

孟博远生得高大周正,一股憨实气,身这一关不必担心。听见柳淮言问便点点头:“过了。家里早早使了银钱打点,我三哥说了,我这名次,京官是甭想,必是外放,不是从八品、九品的县丞县尉,便是穷乡低壤的下县县令。而且我家是西南人,家里都猜,估摸着得往北边的州府分呢。”吏部考试也并非很清白的。

吏部向来是油水最大的衙门,毕竟每年六品以下官员的选拔,要根据汴京城及各州府官缺拟定任命名单,箩卜坑仅有那么些,有好些人傻傻地等了数年者都排不上号,缘故便是在这此。

譬如冯祭酒的侄子冯大,先前不愿离京外放,耐性等了数年,今年才有消息传来,已被选任为新的丙字号学斋的讲学博士了。今年殿试之后,朱炳便忽然被数名御史弹劾,先前讹诈学子及其家人的卑劣事迹全被捅了出来,如今已被夺职赶回老家了。他这个萝卜被拔出来了,冯大这颗新萝卜,才不过半月便被种进去了。当然,还有传言,原本冯大看中的是姚博士那个"坑"的。对于此事,冯祭酒自然矢口否认,还情真意切地道:“冯某素来最为敬重姚博士人品学问,日后啊,还想向朝廷举荐,请他任国子监知事,专职编书呢!柳淮言听孟博远如此说,便想到了朱炳之事,继而想到了自己。他家里不够富裕,自家父母为求他得个好缺,也是倾尽家资,四处告贷,心头便笼上一层灰雾。

他名次靠前,其实是很有望留京为官的。

曾几何时,他满心想做个肃贪扬清的通判、监司,可想到家里这番打点,那点少年心气,又断绝了这份念想了。

连他自己都不干净,如何能还这个世道清明?柳淮言深感卑微,嘴角牵出一丝涩笑。

倒是孟博远大大咧咧,看得比他通透得多,似乎看出了他在钻牛角尖,便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瞎!你真是读书读傻了不曾?还琢磨这些个作甚?天下事,哪能非黑即白?真要那般,这天下怕也早乱套了!毕竞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能确信自个永远都是对的么?咱们呐,又不是圣人,在其位谋其政,任上尽力做个为民做主的好官,纵不能涤荡乾坤,但求个问心无愧,已是难得。你说是不是?”

说着,他下巴朝程书钧一努:“喏,那有一位板上钉钉要进御史台的,监察御史要分察六曹及百司之事,人家都不愁,你愁个啥?"1好友们交谈时,程书钧一直默不作声,只小口啜着冰凉的饮子,目光虚虚地投向窗外白晃晃的日头,或是二楼回廊匆匆掠过的学子身影,都不知神游何了。

在琼林宴上,官家便亲自根据成绩授予了他们这些新科进士官职。状元直接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编修,其余进士,如卢防、康骅等人则大多外放为县令、提举或是监州。

唯有程书钧,官家竞然还记得他战死沙场的爹,轮到他向官家祝酒谢恩时,坐在御座上,黑黔黔如一座大山的官家竞十分温和地对他多说了一句:“你是忠烈之后,家又有寡母,便留在御史台吧。"<3御史台掌仪法,纠百官之失,大事奏劾,小事举正,位卑而权重,一旦熬足了资历,升迁后是能进三司的,故而也有人说,御史台比翰林院更为清贵。他当时怔在玉阶下,险些御前失仪,忙磕头谢恩。1如今,猝不及防被孟博远一指,他才从神游中回过神来。见众人都有些羡慕地望着自己,程书钧难得开了回玩笑,摇摇头道:“清贵是清贵了,但御史是得罪人的活儿,以后我得去学些拳脚,才不会被人半道套了麻袋拖进死胡同里打。"<1

众人哈哈大笑,的确,权力愈大,责任也愈大,当御史可不简单。正说着,林维明顶着满脑门子热汗,打读书室那头晃悠过来了。“说什么呢这般热闹?"他热得都顾不上了,不雅地扯开领口直扇风。孟博远见他脸上好几道草席压出的红痕,便知这家伙刚睡醒,拿扇子点着他:“你这样儿日后可如何是好?回头真去当官了,我都替你治下的百姓捏把汗啊。回头百姓来衙门击鼓鸣冤,左等右等,半天不见青天大老爷出来,一问旁边的师爷,哦,原来老爷还没睡醒呢!”

卢防笑得差点打鸣,其他人也绷不住,大笑出声。林维明臊得脸通红,抬脚就要踹他。

程书钧赶忙把他拉住:“读书室里这会人多不多?”林维明这才作罢,气哼哼坐下,抓了块脆李塞嘴里,一边吃一边含糊道:“多,挤得插脚地儿都没了。”

他二弟林维成已决定要继续苦读,立志下回必要考中,自打知行斋开张后,日日都是朝食都没吃便来读书室占座读书了。林维明考完虽名次不理想,但心里也渐渐回转过来了,如今是一身轻松,日日睡到日晒三竿才被他娘支使着,提个食盒给弟弟送点吃食。今日送完,瞥见老友都在茶室,便溜达过来了。程书钧闻言,目光转向窗外。

知行斋虽已扩大,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