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密密麻麻,针法图解和历史介绍翻来覆去,但却总像蒙着层雾,模模糊糊不真切。
这些文字讲得再详细,终究是纸上谈兵,隔着屏幕触不到苏绣的魂。
她急得手指发颤,不小心碰了下鼠标,页面跳转,一行“苏州—车票时间”赫然映入眼帘。
刹那间,她想起了苏州绣坊。
那是苏绣的正统根基,多少代绣娘在青瓦白墙下执针,将细密针法与文化底蕴融入每一缕丝线。
网上的资料再花哨,哪及绣坊里老匠人亲手教的一招一式?
那儿的每块绣绷,每根绣针都浸着传承的灵气,这才是真正能让角色活起来的源头!
去苏州!
她猛地站起,主意瞬间定下。
理论再全,不如实地摸一摸绣布,看一眼绣娘飞针走线。
顾不上夜已深,她匆匆冲回群租房,在杂乱的床铺底下翻出身份证,又直奔车站。
坐上大巴时,车内灯光昏暗,车窗外的城市在夜色中飞速后退。
她攥着身份证,望着前方,心跳如鼓。
来回大巴车费五百五,苏州物价高,找便宜小旅社住宿五天,得控制在两百内,这两项就去了七百,剩下三百得应付吃饭和其他的开支。
摸着包里那一千块,她喉头发紧,这点钱紧巴巴,却是她全部的底气。
这趟路,是探寻苏绣灵魂的路,更是她押上所有朝着梦想奋进的背水一战。
…
抵达苏州时,日头正烈。
远远望去,绣坊的青瓦白墙在一片粉墙黛瓦中若隐若现,像淡墨勾勒的江南水墨画。
一路走来,李知微看见的都是典型的江南景致,无论是小巷回廊流水人家,还是青瓦白墙屋檐翘角,无一不透露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感。
绣坊的朱漆大门历经岁月沧桑,边缘处斑驳脱漆,却更添了几分古朴感。
门楣上篆刻着“绣坊”俩个鎏金大字,笔锋苍劲有力,在阳光下泛着幽幽微光。
李知微指尖掐紧衣角,深吸一口气,快步上前叩响朱漆大门。
敲门声才落,门内便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了条缝,一张脸探出来,眉头拧成了疙瘩。
她的心在胸腔里剧烈扑腾,似要挣破束缚,她急忙向前一步,刚要张嘴,对方却先开了口,手随意一摆,不耐烦道,“这儿不对外开放,姑娘快回吧。”
话音方落,“吱呀”一声,那扇门便重重闭合,彻底阻断了她的目光,将她隔绝在门外的喧嚣之中。
她张着嘴愣了下,但还是不死心,又敲了几次,这下回应她的唯有沉默。
李知微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先绕着绣坊转了两圈,热的大汗淋漓,脸颊发红。
但总算在侧门处看见了个费力搬水桶的清洁工阿姨。
她眼前一亮,赶忙上前搭把手。
阿姨喘着气连声道谢,她擦了把汗,忙问道,“阿姨,我能在这儿做清洁工吗?一分工钱都不要,我就想看看绣娘们做工。”
阿姨上下打量她,皱着眉面露难色,“姑娘,这儿不让外人进……”
见这话风,李知微忙不迭承诺,“我就悄悄干活,绝不出声打扰,阿姨您给我个机会吧!”
“这……”
阿姨犹豫再三后,看了看她,还是点点头。
半个小时后,李知微就换上了阿姨的旧工装,进了绣坊。
她提着扫帚打扫庭院擦回廊,每次经过绣娘工作的窗前,她都悄然放慢动作,余光紧盯着屋内。
绣娘们穿针走线,针线在绣棚上绽放出细腻纹路,她也跟着在心底反复描摹。
为了多学些,她主动包揽了重活,一天下来,累的腰酸背痛,双手也因长时间沾水泡得发皱。
但却能通过帮着清洗绣棚整理绣线,和递工具的间隙,偷师学习手势与针法。
活儿收拾停当,再停留就显得不合时宜了,李知微一步三回头,最后恋恋不舍地转身。
刚一抬眼,却看见门口站着个老绣娘,头发花白,拄着拐杖,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岁月的痕迹,她眉头紧紧蹙起。
李知微心里猛地一跳,紧张得手足无措,老绣娘却忽然开口问,“想学?”
“!”
她眼中唰地亮起,头点得像捣蒜,毫不犹豫,“想!当然想!”
那模样,活像溺水者紧紧抓住了浮木。
老绣娘却缓缓摇头,枯瘦的手指轻颤着点了点她,声音微弱,像风中残烛,“你不成。”
“你这心太躁,功利又裹着贪念,苏绣可容不得这般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