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步摇
姜芾这下仔细看清了黄兰的面庞。
三年未见,她恍惚又回想到了在长安的日夜。那段时日虽然无趣,也实在不堪回想,但好在身旁有苹儿与美兰,她们两个总是向着自己的。
今夜初见到她时,她震惊不已。
榻上的女子满头大汗,湿淋淋的鬓发贴在额头,两只手紧紧抓扯着被褥,褥子上落了一块触目惊心的红。
苹儿初次见女子生产,胆颤发怵,别过头去。姜芾见得多了,镇定自若从药箱里取出针。若是及时在穴位上扎针,促使气血畅通使胎位复原,便还有救。“美兰,是我,你别怕,留着点气。”
她趴在她耳边喊她。
美兰听到熟悉的声音,视线渐渐清晰。
她倒吸几口气,不可置信地颤着声:“少、少夫人,苹儿。”不知是因疼痛还是旁的什么,她的眼眶流出两道清泪,“少夫人,我、我…当年她鬼迷心窍做了那事,既愧疚又不敢站出,从而无法面对少夫人,跟着二爷来了范阳。
来到范阳不过一月,便听长安传来消息,大爷与少夫人和离了。她有些意料之中。
当时她就扒在耳房的窗上看,亲眼目睹大爷因那根簪子误会了少夫人,与少夫人大吵一架,八成就是因此事才和离。那段时日,她夜里辗转反侧,不敢去想少夫人的容貌和话语,甚至二爷中途回了趟长安,她都不敢跟着回去。
她怕啊。
她怯懦、自私、歹毒,她不是个好人。
少夫人对她那么好,她却害她。
也许是上天惩罚她,一报还一报。
一年前,她就莫名流掉了一个孩子。
如今再次怀孕,又遭此劫难,突然难产,她疼得神思恍惚,觉得这就是报应啊。
她今夜怕是要死在这了。
看到少夫人和苹儿,她都不敢相信这是活生生的人,只觉如梦似幻。若是梦,她倒也能无所顾忌地说了。
她唇色发白,拽住姜芾的手臂,拼尽全力仰起头:“少夫人、我有事……我有事想跟你说……
“有什么事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姜芾怕她虚脱,制止她的话语,“苹儿,你扶她起来,我要施针。”
“好。"苹儿也是害怕,稳稳扶起黄兰,为了减少她的疼痛,分散她的注意力,还在跟她说话。
她也不太愿回忆从前,顿了顿,才轻声开口:“你在范阳过得好吗,你家二爷待你如何?”
美兰不回答,只是流泪。
“师父她最擅妇科,这种生产时胎位不正的病例她都不知医了多少,你别怕,师父能保你们母子平安的。”
她跟黄兰扯了好些话,譬如那年上巳节她没同她们去逛成庙会,又比如当年她去范阳时走的太急,她有东西给她都没来得及拿。说着说着,黄兰终于不再激动,只是泪珠仍一颗颗砸落。姜芾在施针,同样满头大汗,微微喘气。
她看出美兰这胎非但胎位不正,且从前流过产,伤了身子,今夜怕是九死一生。
她虽有经验,却也极其小心,豆大的汗珠打湿衣领,不敢分神半刻。终于,几针通了穴位,黄兰能顺畅喘气了,可胎动也愈发厉害。“苹儿,快去外头喊人打热水来。”
美兰胎位复原,已能顺利生产了。
苹儿出去叫水,凌明珈在门外急得团团转。见她出来,拉着她就问:“美兰怎么样了,大嫂她能行吗?”他还是不太相信一个女子能行医救人,可田庄偏僻,派人去请了大夫还迟迟未归,也只能由着大嫂先试试。
苹儿在等丫鬟打水来,甩开凌明珈的手,不善道:“凌二爷怎么说话的,我师父怎么就成你大嫂了?二爷读了两年书,反倒连叫人都不会了?”三年前,师父被凌家人欺负、误会、曲解,是咽了满腹委屈从凌家离开的。那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师父说一句话。
她对凌家那位大爷不满,对这位二爷自然也印象不好。偏他还一口一个大嫂,若是被人听了去,岂不毁了师父清誉?果不其然,已经被人听去了。
周玉霖此时是早已知晓范阳凌家的身份了,瞪大双眼:“什么大嫂?”苹儿还在气头上,白了他一眼,“别问,不关你的事!”周玉霖悻悻闭了嘴,望了望凌明珈,想到了他的兄长正是前些日子任江州宣抚使的凌大人,那声大嫂在他脑海转来转去。他想是想明白了什么。
陡然捂嘴,僵成一座雕石。
天哪!不会是……
“二爷,二爷,大夫来了!”
田允城父子拽住几位大夫狂奔而来,那三位大夫累的气喘吁吁,连帽冠都掉了。
“快快!快!"凌明珈此时没工夫想那么多,推开苹儿,“我妻难产,你们快进去救她,母子平安我重重有赏!”
苹儿伸手一拦:“胎位已经正了,你们没听到里面在生产吗?要这么多男人进去做什么?”
她信得过师父,医术定不比这些男人差,这么多人进去反而还会打搅师父,让她分神。
凌明珈关心则乱,已是有些急恼:“你师父一介女子,信誓旦旦说会医术,她能行吗?这么久了还没动静,这些都是妇科圣手,你让开,让他们进去看看!”
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