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前面拉，两个人在后面推。

六人将板车推到米行外面。

伙计从里面走出来，叉腰指点着。

精瘦的汉子扛起支支棱棱的包，半人高的包不随体，搁在肩膀上颤两下，包才跟人合了槽。

路远走出米行的时候，怀中揣着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粟米，以及一些碎掉的大豆混合物。

后者比粟米便宜，口感也比糠麸好很多。

米行门口，汉子们扛完包，推着板车火急火燎地离开，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路远走到街道转角。

一股诱人的肉香从街口的小摊飘来。

“卖肉夹馍！面饼醇香，肉馅酥烂，果腹极品，好吃不腻嘞！”

小贩卖力地吆喝着。

“小哥，吃羊肉夹馍吗？还剩最后两个，一口价三十文！”

路远咽了口唾沫，笑容有些窘迫：“下次吧。”

富人区连小吃都贵。

工人扛包一天的工钱大概是三十到五十文，只够买两到三个羊肉夹馍。

普通人一年到头也没什么机会吃肉。

上一世，路远嫌弃羊肉的味道，从来不吃。

此时却感觉肉香诱人，腹中馋虫躁动。

“回不去咯。”

路远揉了揉肚子，怅然一叹。

......

隔天，三月初六。

路远又被鸡鸣声吵醒。

身体状态不错，可以上山了。

出门前，他全副武装。

蜂蜡浸煮过的牛皮手套——移动蜂箱容易被蜂群蛰手。

柴刀。

缝衣针。

蓑衣蜂帽。

轻纱面罩。

艾草烟枪和松针烟饼。

艾草烟枪由竹子制成，里面放置艾绒，阴燃后直接吹就行。

松针烟饼是将松针、干苔藓压制成饼状。燃烧缓慢且无明火，能够持续驱蜂一二十分钟。

前天路远上山的时候只带了艾草烟枪。

路远脱下草鞋，换上家里最贵重的物品——皮靴！

这个季节的山上有很多山蚂蟥，若是不穿皮靴，走不了多远，就会有山蚂蟥爬上脚。

山蚂蟥比水蚂蟥个头小，一些个头细小的可能只有缝衣针那么大，会直接往肉里钻。

被叮咬后，奇痒难忍，而且短时间会血流不止，严重的会导致化脓感染。

山民的家里再穷，皮靴也是必不可少的。

路远穿好皮靴，扎上裤腿，用力拽了拽。

“得上山了。”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

流程熟记于心，但还是有些紧张。

......

路远出门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

他走出西街安宁巷，路过镇子中心的山货行，巷子里传出凄厉的惨叫。

“贱种！真是好大的胆子！”

“竟然绕过巡山司私自售卖精怪幼崽！”

路远瞥了一眼。

一个身着绿色差服，腰间挂着铁牌，足踏白帮乌面直筒靴的差役骂骂咧咧，对着衣衫褴褛的青年拳打脚踢。

“啊！饶命啊！”

青年被打得满地打滚，哭求哀嚎。

明明青年身形健硕，肌肉虬结，差役模样干瘦，看起来弱不禁风。

可青年就是不敢还手。

一切都是因为差役身上那身虎皮。

其腰间挂的铁牌十分简陋，只刻着编号，却表明了巡山司‘力士’的身份。

但凡山民，只要在山上打到猎物，都要向巡山司交税。

普通猎物十税二。

中大型猎物十税三。

异兽幼崽十税四。

成年精怪十税五。

原则上只有中大型猎物才用交税，但是原则的最终解释权在巡山司手上。

朝廷在岭南设立巡山司，初衷也许是为了对付山上的精怪和异族，保护百姓。

现在么...

就算是武者猎到精怪幼崽也要交税，但可以少交一半。

只有武师才可以免税。

路远这样的蜂奴如果打到猎物，原则上不用向巡山司交税，就算要交税也是交给蜂王庄。

不过，如果去山货行的时候倒霉，正好遇到巡山力士，茶水钱还是要给的。

路远快步朝镇子外面走去，想着接下来的路。

如果能加入巡山司，应该能学到真东西。

“可惜，除了世袭，只有武者才能加入巡山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