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怕再惊扰贵人,赶忙让手下把她抬走。
她想挣扎,想呼喊,却都无济于事。
就像当年,被人贩子拐走时,也是这般无可奈何。
在被抬走的最后一刻,她眼角余光里看到那金贵的男子面露不愉,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所以,他没有看到清安向他伸出的手。
也没有听到清安无声的呐喊:
“哥,我想回家……我想爹娘……”
因为表演失败,惹得贵人不高兴,整个戏班都被灰溜溜地赶出了府。
戏班老板对此很生气,痛斥了清安一顿,罚她两天没饭吃。
清安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必须要求救。
而哥哥身份尊贵,底下的官员都难得一见,更遑论寻常百姓?
他好不容易出现在这里,好不容易遇到,一旦错过时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见。
可清安属实伤得不轻,尤其是腿摔伤了,无法外出。
于是,她托了戏班里关系最好的伙伴,帮她去找晋王。
两日之后,晋王亲自带着大批侍卫来了。
那天,自小饱受虐待的女伶人被迎走,从此锦衣玉食,贵不可言。
没人知道的是,同一天,在杂耍班大院的井底,无声无息地溺死了一个命运多舛的少女。
而整个杂耍班的人,也被问罪诛杀。
眼前的画面骤然散尽,东方宴满脸苍白,久久未能回神。
在溯梦的回影里,他亲眼看到妹妹被拐走卖进杂耍班,看着妹妹在日复一日的虐待中长大,长成了……另一个模样。
他慢慢抬眸,充楞地看向不远处——浑身湿漉漉的清安郡主。
可此刻的清安郡主……那个被他亲自从杂耍班里接回来的清安郡主,却不是溯梦里的模样。
“你是谁?你不是清安?”
溯梦里的清安被拐后,那些恶毒的拐子们怕被查出来,就干脆把同一批的小女孩全部毒哑。
所以,清安没有办法说话,即便后来再度遇到了哥哥,也只能无声地呐喊哭泣。
后来,她打着手语,花了很大的心思,才让最好的伙伴,明白她的意思。
她的伙伴名唤“红燕儿”,同为杂耍班的伶人。
红燕儿也是被卖进来的。
她原本只是普通的农户之女,家里遭了灾活不下去了才被卖掉。
红燕儿自小脾气暴躁,班里的伶人和她都处不好。唯有清安性格温婉,又不会说话,和红燕儿处得还不错。
得知了清安的身份居然是郡主后,红燕儿立马点头答应帮忙。
第二天,红燕儿急匆匆地跑回来说:“已经递出消息了!你哥哥很快就会来接你回去了。你身上太脏了,要不要先洗漱下?”
“你腿伤走不了?没事,我背你去井边洗。伶人本就被人轻贱,再脏兮兮、臭烘烘的,万一被你哥嫌弃,不认你了呢?那可是金尊玉贵的王爷殿下啊!”
就这样,她把清安郡主哄到了井边,然后狠心推了下去——
“同样都是被拐、被卖,凭什么你摇身一变要回去当郡主?而我永远只能当个低贱的伶人?”
“你能当郡主,我为什么不能?你命不好,死了活该,不能怪我啊!”
当东方宴得知消息,带着人急匆匆地赶来时,红燕儿眼泪汪汪地站了出来:“哥,我是清安啊……”
东方宴问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时,她哭诉着被虐待、被逼迫学杂技,还说自己好几次差点被打死。
哄着东方宴把整个戏班的人都问了罪,免得有人发现她是假郡主。
当伶人时,她地位卑贱,人人可欺。
可当她坐上郡主尊位后,她不仅享受到了荣华富贵,还体会到了权利带来的诸多便利。
不高兴的时候,她能随便打骂丫鬟,甚至发卖处死。
哪怕是贵族阶层的人,也要对她卑躬屈膝、阿谀奉承。
渐渐地,她行事越来越跋扈。忘记了自己出生低贱,忘记了自己的一切都是偷窃得来。
而东方宴,则因为当年弄丢了妹妹愧疚自责,失而复得后,就变成了宠妹狂魔。
哪怕到了该议亲的年纪,清安郡主不愿意嫁人,他也纵着宠着。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宠了多年的妹妹,居然是个冒牌货。
甚至,在溯梦回影里,他还亲眼看到冒牌货把真正的妹妹推下井淹死!
此刻,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你到底是谁?是清安,还是……红燕儿?”
“是不是你在故弄玄虚!”他忽然又等着林倾月。
此时此刻,他宁可相信是林倾月在搞鬼,也不肯接受那残酷的现实。
“与其质疑我,不如你自己看看,到底谁才是你妹妹!”
林倾月说着,抬手在他眼前一抚,替他开了阴阳眼。
于是东方宴清楚地看到,“清安郡主”的背上趴着一个人。
那是个13岁左右的少女,浑身都在滴水。
见东方宴目光望来,她慢慢抬头,当湿软的长发滑开,露出一张惨白惨白的脸。
那脸上的五官,还有几分他们母亲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