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吕昶管了十多年户部,江南税赋大半经他手,那些士族豪强早把他当护身符了。咱若不拿他开刀,这帮人还当咱是应天城头那个喊“得能臣者得天下’的穷和尚!”
“可这刀要是挥得太狠,又怕惊了满朝文武,寒了天下士子的心。所以,这案子得有人唱白脸,有人唱红脸。”
马天终于抬起头:“所以,我就是那个唱白脸的“外戚奸佞’?”
“你是国舅,咱的小舅子。”朱元璋的语气软下来,“咱不信你,信谁?”
马天看着眼前这个年近半百的帝王,觉得他身上那股子龙威之下,竟透着股孤注一掷的狠劲。是啊,为了朱家的江山,他可以杀功臣,可以用外戚,可以把所有亲近的人都推到风口浪尖。“行了,姐夫。”马天无语道,“你也别跟我兜圈子了。不就是查个案子吗?得罪人的事我来做,敲打士大夫的戏码我配合。我帮你,还不行吗?”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嘴角却微微上扬,拍了拍马天的肩膀:
“好!不愧是咱的小舅子!记住,吕昶的案子,既要查得“公正’,让天下人无话可说,又要“查有所获’,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知道,咱朱元璋的刀,还快得很!”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指向身后的朱棣:“咱哪能让你独自瞠这浑水?你看这不是把老四给你搬来了?他如今执掌锦衣卫,和你一起,一文一武,一明一暗,还愁办不成事?”
朱棣朝马天拱手:“舅舅放心,锦衣卫遍布应天,往后查案若需人手,或是想揪出哪个藏在暗处的耗子,外甥随叫随到。”
“还是陛下高明。”马天扶额。
“你这小子,少贫嘴!”朱元璋笑骂一声,“真查出事来,黑锅也不能让你一人背不是?”朱棣立刻接话:“正是!舅舅但请放心,若有不长眼的敢在背后嚼舌根,说什么“外戚干政’,外甥的锦衣卫正好拿他们练练手,堵堵那些酸儒的嘴。”
马天却翻了个白眼,索性抱臂看着这对父子:“得了吧你们爷俩,一个唱红脸装宽厚,一个唱黑脸耍狠辣,合着我就是那夹在中间的“倒霉蛋’?说好听了是一文一武,说难听了不就是让我当靶子,引那些士大夫跳出来,你们好趁机收网?”
“哈哈哈!”朱元璋大笑起来,“知我者,小舅子也!”
气氛陡然轻松下来。
三人又互相调侃了几句,似乎不是在商议关乎朝堂生死的大案,而是在聊家长里短。
“行了行了,都别贫了。”朱元璋挥了挥手,“各办各的差事去!咱还得回殿里批那堆破奏折,都是些哭天抢地保吕昶的,看着就心烦。”
他大步走了,马天与朱棣并肩立在栏杆旁。
“舅舅。”朱棣笑问,“你打算从何处开始?”
马天却没立刻回答,反而摩挲着下巴,望着奉天殿紧闭的大门,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顽童般的恶作剧,又带着一丝成竹在胸的笃定。
他顿了顿,才慢悠悠地转头看向朱棣:“我啊?我打算先去我姐姐那告状去!”
“告状?”朱棣一愣,“告什么状?告父皇把你推上火炉?”
“不然呢?”马天挑眉。
朱棣傻眼了,张了张嘴。
你这不是要把父皇架在火炉上烤么?
坤宁宫。
马皇后斜倚在木榻上,正在看《女诫》。
忽听得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朱棣压低声音的劝阻:“舅舅,你想清楚了啊。”
两人进了大殿,朱棣还未来得及行礼,马天跌跌撞撞扑到榻前。
“姐姐!”他攥住马皇后的袖口,双目泛红,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姐夫他好狠的心呐!”马皇后手中书卷应声落地,慌忙扶起弟弟:“这是怎么了?慢慢说。”
她素来知道马天沉稳,此刻见他发髻微散、神情惶急,心中顿时一紧。
“朝堂上众臣弹劾我外戚干政,姐夫不仅不替我说话,”马天哽咽着,“还把吕昶的案子硬塞给我!那开济、詹徽指着我鼻子骂,说我是靠裙带关系的蛀……”
他噼里啪啦开始数落朱元璋。
一旁的朱棣看得目瞪口呆。
舅舅抽噎时肩膀一抖一抖,若不是今早亲眼见他在御道上舌战群臣,此刻真要以为他受了天大的委屈。“舅舅好会演。”他心中暗骂,“怕是父皇看了都得甘拜下风。”
马皇后越听脸色越沉,凤目圆睁。
“朱重八!”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敢欺负我弟弟!来人,去把皇帝叫来,就说我快死了!”没多久,殿外突然响起朱元璋急促的脚步声。
“妹子!妹子!你咋了?”他几乎是冲进来的。
刚跨进门槛,他便被眼前的景象定在原地。
马皇后端坐在木榻上,手里攥着把鸡毛掸子,脸色比外面的寒霜还要冷。
而马天与朱棣并排站在台阶下,前者正低头用袖子抹着“眼泪”,后者则是抬头看天,嘴角抽搐。朱元璋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扫了个遍,顿感不妙:“完了,有杀气。”
“朱重八!”马皇后拿着鸡毛掸子冲了上去,“你长能耐了!敢欺负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