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微微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找到了。”楚明姝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轻颤,“我生身父母的踪迹。”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需要积蓄一点力气,说出那个让她心潮澎湃的信息,“我……有两个哥哥。”“啊!”半夏惊呼出声,眼睛瞬间瞪大,“太好了!小姐!您有亲人了!还是哥哥!”
她激动地抓住了楚明姝搁在膝上的手,那份欢喜热切地传递过来。
“是……有亲人了。”楚明姝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其中一位大哥,目前就在京城。就在白鹭书院读书。”她抬眼看着半夏,眼底的明亮已被阴霾取代,“今春他就该下场,参加春闱了。”
“那赶紧……”半夏脱口而出,但看见楚明姝脸上毫无喜色,立刻意识到不对。
“相认?”楚明姝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然后呢?”
“昭平侯府上下如今视我为毒疮腐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楚明钰攀附上了三皇子,她背后是卫贵妃!而我的亲生父母,他们不在京城,是冀州安分守己的普通商贾。”
“商贾之家,在这吃人的京城,拿什么护住羽翼下的子女?我若此刻相认,昭平侯府只需稍稍暗示,卫贵妃只需吹吹耳边风,我大哥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走到春闱这一步,岂不是叫我生生拖累,毁尽前程?”
楚明姝越说越急,眼中那点欣喜的光彻底深深的自责取代。
前世连累了半夏身死魂消,这一世,难道要再拖累一个亲哥哥坠入深渊吗?
“小姐!”半夏猛地直起腰,双手更用力地握紧了楚明姝那只冰凉的手:“您在说什么糊涂话!”“骨肉至亲!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啊!”
半夏几乎是喊了出来,“大小姐您想想!大少爷若是知道了自己还有个从小流落在外受尽苦楚的妹妹,他会怎么想?他高兴还来不及,恨不能立刻飞奔过来把您护在身边才是!功名前程是什么?没了可以再考,但血脉亲情若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至亲之人,才是真正的依靠啊!”
骨肉至亲……才是真正的依靠?
豁然开朗。
楚明姝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的浮木,巨大的冲击甚至让她身体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她反手猛地攥紧了半夏的手,力道大得让半夏吃痛地轻哼了一声。
“你说得对!”
她倏地站起身,原本苍白的脸颊此刻染上了一层红晕。
她看了一眼还懵懵懂懂的半夏,迫不及待道:“走!我们立刻去白鹭书院!”
白鹭书院。
青砖灰瓦,院墙高耸,隔老远便能听到隐隐传来的诵读之声,空气中飘散着清淡的墨香与草木清气。马车在书院侧门前停稳。
楚明姝跳下车,脚步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侧门前的小房里坐着一个须发花白的看门老仆。听闻楚明姝是寻人,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洋洋地问:“找谁?”
“劳烦老丈通传一声,请学子穆锦出来相见,便说楚明姝来访。”
“穆锦?”老仆眼皮掀了掀,看了楚明姝和她身后的半夏一眼,态度竟出乎意料地随意,甚至有点不耐烦,挥挥手:“进去自个儿找吧!这会儿课业松闲,许是在号舍或后面园子。”
说着,他竞真站起身,慢腾腾走过去,咿呀一声,把书院那两扇侧门拉开一道半人宽的口子。………”楚明姝和半夏都是一愣。
这书院管理竞如此松懈?直接放外人进去?
她心头莫名浮起一丝异样,但此刻寻找大哥的急切压倒了一切疑虑。
“多谢老丈。”楚明姝也顾不得许多,略一颔首,拉着半夏便从那门缝里挤了进去。
一进门,便是幽深绵长的回廊。
两旁鳞次栉比的学堂内,传出高低不同的诵读声。
长廊曲折,不时有身穿月白学子衫的身影穿行而过,步履匆匆。
楚明姝的脚步顿住了。
满腔的激动在踏入这片肃穆学府时稍稍冷却了一瞬,巨大的难题随之浮现。
书院如此广阔,穆锦此刻,究竞会在哪里?
她不能像个没头苍蝇般乱撞,万一他此刻正在上课。
惩戒堂。
一个念头瞬间闯入脑海。
惩戒堂位置僻静,非犯错学子或涉及要务教职一般不去。而穆锦似乎与书院主管风纪的屠教头颇为相得。
“去惩戒堂!”楚明姝当机立断,凭着上回的路线记忆,快步走去。
惩戒堂果然幽深僻静。
门口无人看守。
两人轻轻推门而入。堂内光线有些晦暗,陈设简朴,只有几排黑漆长凳,正前方摆着一条长长的厚重木案。
堂内无人。
楚明姝的心跳却越发急促,正欲扬声询问,忽听堂外小径传来一阵不寻常的脚步声和争执声,由远及近,竞直朝惩戒堂而来。
“父亲!不是儿子顽劣!是那屠教头受了楚明姝那小贱人的挑唆!故意陷害于我!”一个带着怨愤的年轻男声拔得很高,极其刺耳。
楚明姝和半夏的脸色同时一变。
这声音,是楚誉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