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前路何从(1 / 2)

玄天宗的废墟在暮色中喘息。

断壁残垣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刺向灰紫色的天穹。

焦黑的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烬,风一过,便卷起带着血腥与硫磺味的尘烟,呜咽着在残破的柱石间穿梭,像无数徘徊不去的亡魂在低泣。

凌霜跪在废墟深处,一方新垒的土冢前。

没有墓碑,只有一柄断裂的玄冰长剑,深深插入冢前焦黑的泥土里,剑柄兀自散发着森然寒气,剑身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心。

玄冥并非死于万兽峰执事那毁灭的一爪——那足以碾碎金丹之下一切存在的力量,被他燃烧生命本源、宗门气运所化的决死冰凰硬生生扛了下来。

他倒在了尘埃里,筋骨寸断,元婴黯淡近乎溃散,却留着一口气。

真正杀死他的,是万兽峰执事那如同宣判世界末日般冰冷的话语

“从今日起,玄天宗除名。此地,归万兽峰兽苑所有。”

字字如刀,剐在玄冥早已油尽灯枯的神魂之上。

他那双曾映照过玄天剑光、也曾为宗门未来忧虑的眼眸,在听到“除名”二字时,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

一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黑血喷出,染红了身下的焦土。

他死死抓住凌霜的手,冰冷、颤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却连一个字也未能吐出。

那眼神里,是滔天的悲愤,是传承断绝的绝望,是身为宗主却无力守护一切的锥心之痛。

然后,气息,断了。

凌霜亲手埋葬了父亲。

用断剑为碑,用沾满血污的双手刨开冰冷的焦土。

没有眼泪,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冰冷,比她玄天宗的寒冰心法更加刺骨。

她记得那金丹执事宣布除名后,那如同看待垃圾般的漠然眼神。

骄傲如他,确实不屑于对一群“蝼蚁”再出第二次手。

正是这份源自绝对力量的傲慢,才让当时重伤昏迷的她,以及少数几个同样在毁灭边缘挣扎的人,得以在这片废墟上苟延残喘。

残存的玄天宗人,如同被风暴撕碎的落叶,散落在废墟角落。

短暂的死寂后,分化开始了。

几个伤势较轻、眼神闪烁的弟子,互相搀扶着,踉跄地走向废墟边缘,那里隐约还能感知到一丝残留的、属于万兽峰爪牙的气息。

他们甚至不敢再看一眼凌霜的方向,低声的交谈如同蚊蚋

“留下……就是等死……”

“昊天宗……至少能活……”

“玄天宗……没了……”声音里带着认命的麻木和卑微的求生欲。

他们选择了跪下,哪怕只是跪向那阴影的边缘。

另一些人,沉默地收拾着仅存的、微不足道的个人物品——或许只是一块沾血的宗门令牌,或许是一柄卷刃的佩剑。

他们眼神空洞,步履蹒跚,如同行尸走肉般,各自选了一个方向,跌跌撞撞地离开这片伤心地,汇入山下散修茫茫的浊流。

他们选择了逃离,用遗忘换取喘息。

只有三个人,拖着沉重的伤势,沉默地聚集到了凌霜的身后。

一个断了臂的老执事,脸上刀疤狰狞,眼神却异常平静;一个年轻的内门弟子,左眼血肉模糊,仅剩的右眼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还有一个浑身缠满渗血布条的女弟子,气息微弱,手中却死死攥着一枚碎裂的玉簪。

他们没有言语,只是站在那里,像三块沉默的、染血的石头,用身体宣告着最后的立场——跟随凌霜。

狗蛋盘坐在不远处一块断裂的巨柱阴影下,阿月静静地守在他身旁,星辉如薄纱般笼罩两人,隔绝着废墟的污浊与绝望。

狗蛋紧闭双眼,脸色依旧苍白,七窍残留的血迹已经干涸成暗褐色。

他的意识却如同最精密的星轨仪,运转到了极致。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这片废墟上空,那冰冷、坚韧、无形无质的天道丝线之网,正发生着微妙而剧烈的震颤!

那些选择跪向昊天宗阴影的人,他们代表命运轨迹的丝线,骤然黯淡、扭曲,如同被强行染黑的溪流,汇入一条庞大、污浊、代表着昊天宗意志的黑色主脉!

那些选择逃离成为散修的人,他们的丝线则变得极其脆弱、混乱,如同风中飘散的蛛丝,随时可能断裂、消散在茫茫天地间。

而最令他心神剧震的,是凌霜和她身后那三根丝线!

它们并未黯淡,反而在极致的悲愤、彻底的绝望、以及那孤注一掷的“跟随”意志催动下,剧烈地挣扎、绷紧!

如同三根即将被强行拉断的琴弦!

它们在反抗那原本指向毁灭或沉沦的既定轨迹!

正是这种源自人心抉择的、强烈到撼动命运的力量,引发了他早已高度敏感的天道感知网的共振!

“人心……抉择……偏移……”&nbp;狗蛋的意念如同风暴中的灯塔,死死锁定着那几根挣扎的丝线。

燧石吊坠再次传来温热的搏动,这一次,不再是蛮横的对抗,而是一种奇特的“共鸣”。

他不再是被动地“看”,而是开始主动地“解析”这震颤背后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