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再次蔽月,将松正的脸重新变成一团黑暗。
他缓缓起身,沉默许久,才轻声道:“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跑到此处做什么?”
“师兄 ..”松明眼眶通红,嘴唇颤抖,握住桃木剑的手紧了又松。
见松正要朝自己走来,松明才用空着的那只手用力抹了把脸,厉声哽咽道:“妖孽,休想妖言惑众!你乱国害民,我.”
松正脚步一停,疑惑道:“我乱国害民?
我做什么了?
我辛辛苦苦维系松山观,何错之有?”
“住囗!”
松明将桃木剑拔在手中,颤抖着掐起指诀,眼中有泪光闪过,表情却无比坚毅。
“身为松山观子弟,我当替天行道!”
松正闻言惋惜的摇摇头,无视了松明身上释放出的杀意,摊手笑道。
“替哪方天?行什么道?
天庭不管,灵山不问,车迟国山神土地都无动于衷。
你一个半桶水的小道士,强出什么头啊?”
说罢,他也不管正在蓄势的松明,转身蹲在坑边,身上骤然涌现出无数道黑色气流,如水银泻地般朝着坑底流去,缓缓包裹着虞无涯的身体。
唰!
耳畔风声响起,松正却头也不回,反手屈指一弹。
桃木剑顿时断成两截,松明也倒飞出去。
就在他想下死手时,突然动作一僵,旋即嘟囔道:“臭牛鼻子,只剩魂魄了还不老实。
要不是..罢了,反正这副肉身也不爽利。
等我成了神仙,再找你算账。”
他回头看了眼挣扎起身的松明,不屑一笑,继续专心操控着黑气。
进展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顺利。
虞无涯虽然昏迷不醒,但衰败的肉身还在散发着琉璃的光泽,阻挡着黑气向上蔓延。
松正见状,反倒松了口气。
若是眨眼功夫便能偷了一位仙人的法身神通,要么他是个假仙人,要么就是自己中了算计。无论哪一种结果,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眼下的局面,才证明自己的谋划成功了。
想到这,松正最后一丝警惕也消失了,全神贯注偷着虞无涯的神通法力。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脸上出现无数道裂纹,而那些裂纹竟然组成了虞无涯的模样。
像是脱壳的蝉,准备从松正的身体中挤出。
当!
松正脑袋一歪,冷漠回头,看了眼地上碎成数瓣的法器,喜悦顿时少了大半。
“小牛鼻子,仙道贵生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见松明还想动手,松正有些不耐烦道:“我都留你一条命了,还不快滚?”
松明满脸是血,颤颤巍巍的从地上捡起断刃,对准了松正,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松正眉头一挑,怪笑道:“我说你这小牛鼻子还真有意思。
你师兄待你不薄,你当真要杀他?”
“你承认不是我师兄了?!”松明喘着粗气道。
松正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道:“看你如何觉得了。
我有松正的记忆,有松正的皮囊。
你若是觉得我不是松正,那我该是谁?”
“我师兄才不会是个吃尽一城百姓的妖邪!”松明咬牙道。
“吃百姓的不是我,是国王。”松正说的理直气壮,“他要长生,我便把百姓的寿元偷来给他。是他觉得血肉之中的灵气不能浪费,应该炼成丹药,与我无关。”
“但始作俑者是你!”
“不错,是我。”松正坦然道:“但不能怪我。
我若不这么做,不消说三灾九难,随便一个修行之人就竞能将我除去。
到那时,我该找谁诉苦?
你们要活,我也要活。
再者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我所为皆合乎天道,何来妖邪之说?”
“歪理邪说。”松明眼神中没有出现半点动摇,再次挥动断刃。
可那道青光还未飞到松正面前,便消于无形。
松正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这小牛鼻子,怎么比松正还犟。
对你们而言,我是邪。
但对我而言,你们就是邪。
我好心带你们入正道,你们就这么不识好歹。
就不能学学你师兄,为了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终于理解了我的好意。”
“师、师兄?”松明眸光一颤,眼中痛苦更甚。
“不错,说来还要多谢灵感上仙。”松正朝坑底行了一礼,微笑道:“若不是他看你们生活清苦,为你们供了顿饱饭。
恐怕我 ..不,松正还没这么容易想通。”
说到这,松正语气一肃,抬手指天,轻声道:“天道之下,万物为刍狗。
什么正邪,都是尔等庸人自扰。
法力神通才是真的。
若是能成仙,他至于每天和我在脑子里吵架?至于为了让你们吃上饭和旁人讨价还价?
至于被佛门压上一头,每日只能吃人家的残羹冷炙么?
小牛鼻子,好好想想。
你若是有了法力,至于现在听我“胡乱言语”却无能为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