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老兵缓缓拧开塞子,将清澈的甘霖倒入一个破旧的陶碗中。
随后,他对着那几个门缝后充满仇恨的小眼睛,温和却清晰地开口:
“娃娃,莫唱那吃人的曲儿。
真君大人不饮童血,不食人髓。
他饮的,是这淮水长江之水,护的,是这天下如你们一般的娃娃。”
说着,老兵将陶碗轻轻放在柳树根下。
“此水,自真君大军饮过之江而来,清冽甘甜。
娃娃若渴,可自取饮,真君……佑尔等平安长大。”
门缝后的童谣,戛然而止,唯有压抑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而在一座小镇外,一支翊圣军小队刚驻扎不久,便遭遇了更为激烈的攻势。
许多镇民们在士绅家丁的煽动下,用石块袭击了负责宣讲的士卒。
带队的翊圣军都头额角被石块划破,鲜血直流。
他身边的士卒怒不可遏,纷纷按向腰间短棍。
“住手!”校尉厉声喝止,抹去额角鲜血,眼神却异常平静。
他推开前方士卒,独自上前几步,迎着那些愤怒和恐惧的目光,走到最前方。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膛上一道狰狞的、几乎贯穿肩背的狰狞伤疤。校尉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身上的这道伤疤,眼神深邃,陷入了回忆当中说道:
“昔日真君在前线破十余万金军后,我等翊圣军便负责将那些溃兵剿杀!
这道伤疤,便是一个仓皇逃窜的金兵给我留下的!
当日,若非真君神兵天降,一枪劈了那金狗骁将,某家早已是冢中枯骨”
他指着伤疤,目光扫过人群:“真君之兵,非为屠戮尔等而来!
吾等手中刀刃,饮的是侵我家国之胡虏血!劈的是残民虐民之奸佞颅!
吾等身躯所护,正是尔等脚下之地!”
话音落下,镇民们愣愣的望着校尉身上的狰狞伤疤,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人群顿时安静了。
那些扔石块的手僵在半空,眼神中的愤怒被惊疑取代。
人群中的士绅家丁见状,心中焦急万分,可他们刚想开口唾骂,便发现正有翊圣军的士卒盯着自己。那士卒的眼神,冰冷漠然,甚至可见杀意。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继续煽动镇民,对方会直接将自己给斩杀当场。
小命和士绅的命令,两者根本没有抉择的可能性。
家丁直接闭上了嘴巴。
似这般之事,发生在大军行进过程中的诸多地方。
徐澜的大军,如同一股沉默的洪流,在江南水网间坚定地推进。
身后,点点星火渐次燃起。
恐惧的坚冰在信仰的微温下,开始悄然融化,裂开细微的缝隙。
数日时间过去。
徐澜亲率除翊圣教外的三军主力,如同沉默的黑色洪流,碾过被谎言浸泡的土地。
随后。
直扑那座被江南士族奉为最后堡垒的巨城一一临安!
哗哗
寒风卷着钱塘江特有的咸腥,狠狠抽打在将士们的甲叶上,发出沉闷的呜咽。
临安那巍峨的轮廓,已在遥远的地平线上若隐若现,巨大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
哒哒
就在这时,岳飞策马靠近过来,低声道:
“主上,各地传回消息,翊圣所留之军如您所令,未动刀兵。
然前方士族盘踞日久,流毒深远……临安,恐是铁板一块,人心之墙,非言辞可破。”
闻言,徐澜轻轻颔首。
他的目光投向那座越来越清晰的巨城,神情平静,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少年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
“人心之墙,亦墙。既为墙……”
他的目光扫过身后肃杀如林,眼中战意熊熊燃烧的十万铁骑。
最终,落在那杆高擎的、猎猎作响的北斗七星大纛之上。
“当破则破。”
时间飞速流逝,随着大军的行进,前方地平线上,临安的轮廓也在惨淡天光下逐渐清晰。
此城非汴梁之雄浑古朴,却自有其浸润着江南富庶的筋骨。
城墙高逾四丈,由巨大的条石垒砌,石缝间攀附着经年湿气滋生的深绿苔藓,在铅灰色天幕下泛着幽冷的光。
女墙连绵如锯齿,垛口密集如蜂巢。
而城楼则紧闭着,透着一股死寂。
四周的运河如同玉带环城,巨大的水门铁闸早已落下,浊浪拍打着冰冷的闸体,激起白沫翻腾。此乃江南钱粮命脉所系,也是赵佶南逃后,新立小朝廷苟延残喘的巢穴。
更是盘踞此地、树大根深的士族们,用无数民脂民膏浇筑的最后巢穴!
然而,此刻的临安城墙之上,却呈现一种诡异的寂静。
垛口之后,不见旌旗招展,不见弓弩林立,更无守军呐喊示威。
唯有几面残破的将旗在寒风中孤零零地飘荡,如同招魂幡,端的是诡异至极。
空荡!
死寂!
哗哗
岳飞勒马来到徐澜身侧,银枪斜指那沉默的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