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日,午门。
二百二十三名新科贡士分两列在午门前。
春日明媚的阳光打在他们身上,清爽的东风吹起他们的袖摆。
他们每人身侧,都跟着一位宫中校尉,为他们提凳持案。
贡士外面,则是銮仪卫,为他们拎着笔墨。
贡士前面,则是鸿胪寺官员。
贾环混在队伍中间,看向周围,他的面孔是大概是最年轻的了。
其余人等,大多是四十五岁年纪,那些二三十的,贾环全都认识,无一不是储英堂恩监生。他也看见了陈诩和于既白的面孔。
贡士们什么都不用准备。
若是想用自己的笔墨,自带可以,若是没有,则有宫中御用笔墨。
笔墨无需担心,书案有校尉准备,就连吃食,也是皇帝御赐。
甚至连礼节都不用学,有鸿胪寺官员帮助他们。
他们今天要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鸿胪寺官员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第二,答题。圣恩如此,人人莫不激动。
随着午门两侧的掖门打开,贡士分为两列而进。
校尉等则走小门提前至辅和殿前设案凳。
贾环进入宫内,抬眼望去,金光照在琉璃瓦,一片尊贵气象。
饶是贾环,心也不由得跳了跳。
随鸿胪寺官员到辅和殿前,众学子按名次分别站立丹墀两侧。
东侧单号,西侧双号,贾环东侧领头。
銮仪卫则是拎着考具跟在后面。
此时各校尉已经设案完毕,退至陛外。
王公百官分列殿陛内外。
辅和殿内,皇帝穿礼服,前设黄案,坐正位。
东侧设长案,后面站着的是内阁众人,由申阁老领头。
申阁老从案后而出,来到皇帝黄案前,叩拜行礼,请出策题。
申阁老手捧策题,来到辅和殿外,外面又有礼部官员,叩拜行礼,收过策题。
礼部官员手持策题,来到丹墀中间,由鸿胪寺官员辅助展题。
礼部官员读卷。
礼罢,鸣鞭奏乐,收题置于殿陛正中黄案。
王公百官退。
读卷、执事等官退至宫内各房,礼部官散答题纸,贡士回至各自案前跪受,随鸿胪寺官员行三叩拜礼。銮仪卫发考具,鸿胪寺官员鸣铎。
殿试正式开始。
“………兹以海疆经略三事,垂询尔诸生:
其一稽古论今,三代以降,海疆之治,弛张有度。历代海政因时制宜,兴利除弊之道何在?得失成败,可资今鉴者何?
其二审时度势,今我朝承平日久,仰给于海者众。然海寇时扰,沿边州县屡受其害。当此之际,当如何权衡,方能上固国本、下利民生、外慑奸敌?
其三经国方略,若欲振天威于重洋,开万世之利源,当以何者为先?整饬水师?广开市舶?抑或二者兼行,相辅相成?其具体措置,如营缮、财用、官制、律令,当如何筹划,方能事半功倍,收长治久安之效?杏花开的正盛,春和景明,是个好日子。
但丹墀上的贡士们,无不脸色一黑。
海政,这个历朝历代都少有触及的问题,在今日被提了出来。
陆地上的边防之事往往都以教化为主,少有举兵征土。何况海上。
纵观史书,禁海的次数不少。
但看今天这策问的意思,明显是要在开海的基础上做文章。
就在众人心思沉重的时候,更令贡士们紧张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礼罢之后,皇帝就可以回去了。
但是此时,皇帝在銮仪卫的保护下、各位阁老的陪同下,从辅和殿里出来了。
众人正要跪拜行礼,皇帝却笑道:“不必在意,专心答题。”
贾环悄悄的看着皇帝。
这是个长相寻常的中年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却像是四十多的老人。
一张圆脸,肚子有点发福,留着的胡须收拾的很妥帖。
假如穿上粗衣,走在人群中,绝对难以发现他。
就是这个人,点了这道有些叛逆的策问。
清流向来以农桑为本,主张道德教化,抑制兼并,在他们看来,开海是用利诱民,更主要的是,一旦开海,他们不能保证他们依旧能像现在这样拥有财富和名望。
至于浊流,则更是简单,他们马上得的天下。船上得天下这种事,他们不会。
清流浊流斗的就够激烈了,现在要再加一方,实在困难。
但这件事巧妙也巧妙在这,它不是皇帝正式提出来的政策,它只是一道策问的考题。
再偏激,也可以用增加考试难度作为理由搪塞过去。
大不了下一次会试出点寻常策问就好。
皇帝在各个书案前巡考,每个都看看,跟着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再走向下一个。
直到他走在贾环的书案前。
贾环对于策问早有预料。
也许这策问对于寻常儒士很难回答,但对于贾环来讲实在好到不行。
他知道皇帝的意图,既然如此,他愿意做一次“出头鸟”。
他的策问写的相当激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