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一道乾语从德川的耳边传来。
他艰难的睁开了如同挂着铅的眼皮。
跟着,浑身开始作痛。
哪怕只是微微想要动弹,都感到无比的疼痛。
德川会一点乾语。
“我这是在哪?”
“囤葛城秋田藩主宅邸。”
“你是谁?”
“我就是贾环。”
“有水吗?”
“牛二,给他来点。”
牛二把水袋扔在德川的旁边。
德川使出吃奶的力气,拿起了水袋,大口大口的将水灌了下去。
喝完了水,德川这才反应过来。
既然贾环说这里是囤葛城的秋田宅邸。
那么就说明贾环攻城成功了。
最后一个问题。
德川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四个时辰。”
德川眯了眯眼睛。
这是何等的恐怖。
囤葛城不但是秋田藩的海防重城,在贾环来之前还做了不少加固工事。
结果从岸边到城内,连四个时辰都没撑得住。
德川暗自长叹了一口气。
府邸内残留着檀香与血腥混杂的浊气。
昏黄的油灯光晕漫洒,映在德川灰败的脸上。
他像是认命了一般,向后躺在硬邦邦的榻榻米上。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塌陷处的剧痛,骨头像是被巨锤彻底碾碎,又被粗糙地粘合起来。视线艰难地聚焦,终于落在那个坐在上首书案后的身影上。
玄色便服,身形劲瘦,年轻的过分。
却像一柄浸透了血与海风的古刀。
正是情报里描绘无数次、今日更以毁灭姿态撕碎神风的存在一一定远王贾环。
德川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呜咽,仿佛破旧的风箱。
“定远……王………”
德川用生涩的乾语吐出这个名字,每个音节都像在撕裂内脏。
他试图撑起身,彰显一点将军的尊严,但剧痛如海潮瞬间淹没了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滑落。最后无奈徒劳的瘫软回去,像一条被抛上岸的、濒死的鱼。
“为何……不杀我?”
贾环的目光这才从案几上摊开的倭国地图移开,落在德川身上。
那眼神平静无波,既无胜利者的趾高气扬,也无情敌的刻骨仇恨,更像看着一件即将被评估价值的物件。
贾环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海风腥咸的冰冷质感。
“杀你不划算。”
他嘴里的话比他的声音更冷。
“一个死掉的幕府将军没什么用。你活着能做的事情比死了多。”
这冰冷的剖析,比任何辱骂都更刺入骨髓。
德川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沉入冰湖般的绝望。
他想起了龙马,想起了三郎,想起了藏匿的船只。
计划早已开始施行。
可是看着那烛火下的身影,德川却有些疑惑,自己的计划究竟能否成功?
“咳……咳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血沫涌上喉咙,带着铁锈味。
德川喘息着,断断续续地问:“你……你要我做什么?”
“做什么?”
贾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自然垂下,那俯瞰的眼神如同鹰一般,钉在德川灰败的瞳孔深处。“我要你劝降,我每打一座城,你就要让他们打开城门。”
“什么?”
“老金王都能做,你怎么就不能?”
德川的嘴唇颤抖着:“我,我告诉你重镇所在!
我告诉你粮仓!
你绝不可让我去城下叫门啊!”
“你当本王的斥候都是瞎的?你当本王不知道你们重镇和粮仓在何处?
你当本王和你们一样?是来打秋风的?夺了你们的重镇就走?
想想你们默许下倭寇做的事。
本王这就十倍还之!”
“啊一!”
“哇!”
从一声惨叫开始,接二连三的惨叫响起,隐隐约约的传进了宅邸内。
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出现在德川的脑海。
“你?屠城?”
“怎么?不可么?”
这已经不是谈话,是赤裸裸的利用和戏谑。
德川闭了闭眼,那曾闪耀着决绝光芒的灰暗眸子彻底死寂。
绝望,彻底的绝望。
他所捍卫的神国,所效忠的天皇,所付出的巨大牺牲,在这位乾朝的魔王眼中,不过是地图上几处待清理的标点,是一场效率优先的收割游戏。
他的忠诚、他的谋算、他的“有死之荣”,在这场实力悬殊到令人绝望的力量倾轧前,显得如此可笑而渺小。
“嗬、哈哈、哈哈哈……”
德川猛地爆发出一种怪异的、破音的笑声,扯动着破碎的胸腔,如同败犬最后的悲鸣,充满了自嘲的凄厉。
“必守之地?必守之地!
呵!哪里是必守之地?
龙马,龙马啊!悔不听你言啊!
龙马!悔不听你言!”
狂笑声戛然而止,又是一阵剧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