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桀被废,急需救治。
颜冰凝立刻叫人把他送上岸,岸上驻防的鸢卫中有擅长疗伤的高手。
殿内死寂如坟。
众人盯着那滩渐渐凝固的铁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毛婆罗布满老茧的双手微微发抖,慧明手中檀木佛珠转得飞快,即便见惯了沙场厮杀的江斩秋、应无求,铠甲下也渗出了冷汗。
“这哪里是机关……”
宋枕月腕间金铃轻颤,声音带着浓浓的震撼:“……分明是择人而噬的凶兽!”
高戬却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陆沉渊。只见这位陆大人早已退到安全距离,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冷眼旁观这一切。
“陆大人。”
高戬握紧手中瓷瓶,忽然出声,对陆沉渊道:“听闻大人同样精通机关术,曾连破入口三大闸门,瞬息间解开三种不同排布的【九宫千机锁】……如今事态紧急,为何隔岸观火,一言不发?”
“隔岸观火”四字咬得极重,殿内气氛顿时一凝。
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陆沉渊。
陆沉渊眉梢微挑,有些奇怪,这高戬哪来的敌意?
我特么一言不发也碍着你了?这不是怕打扰你们升官发财吗?你刚才不是挺能装逼吗?现在不上去力挽狂澜,跟我这扯什么幺蛾子!
有毛病。
陆沉渊淡淡道:“你们倒是说话了,公输桀听你们的吗?”
众人一时语塞。
颜冰凝露出苦笑,这位陆大人还真是……
高戬眉头紧皱,向前逼近一步:“陆大人的意思是……夏虫不可语冰?”
卧槽?
陆沉渊脸色阴沉,不耐烦了,这也是他不想来的原因。
自古以来,那些自负才学之人,尤其真正有能力力挽狂澜的人,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内心深处最相信的只有自己。
更何况还是眼下这种局面,提建议当然没问题,但说出的话要负责,若走入歧路,最终酿成惨剧,算谁的?没破解之前,谁也不知道正确答案,这根本就不是集思广益、群策群力的事。
李令月的想法是好的,可惜不切实际。
陆沉渊就算把心中答案公之于众,也没几个人会信。
他要是直接解了,那别人也会以为四象转心轮不过如此,自己也行。
他就是不想白干活,又不想担责任,才会选择一言不发。
这也不行?!
“呵——”
陆沉渊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目光如刀,直刺高戬:“高公子这顶帽子扣得妙啊!方才推演到六仪击刑就沾沾自喜,说什么诸位都是错的,现在见机关反噬又想来祸水东引?
我告诉你,你应该庆幸,公输桀是用他自己的法子,自讨苦吃,要是真听你的,那就不是朱雀焚天局,而是青龙盘柱局——到时候就不是铁水了,而是从五面墙刺出上百支长枪,将他直接分尸!他必死无疑!”
“嘶——”
殿内响起一片抽气声。
高戬踉跄后退,脸色瞬间惨白,手中瓷瓶“啪“地摔碎在地:“你……”
“我什么?”
陆沉渊挑眉不屑道:“不信等阵法复原,你可以试试!”
话音落下。
突然,转心轮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所有人如惊弓之鸟般后退。
只见机关表面泛起幽蓝流光,七十二地煞符文次第亮起,地面传来低沉的嗡鸣,仿佛有巨龙在地脉深处翻身。
诡异的一幕接着出现。
那些凝固的铁水竟无端再度熔化,如活物般蠕动起来,顺着青铜纹路回流至穹顶裂缝。
众人瞪大眼睛。
转瞬之间,焦黑的痕迹消失无踪,连血腥气都被净化得一干二净,穹顶裂缝弥合如初,转心轮静静矗立,仿佛方才的惨剧从未发生。
唯有空气中残留的灼热,证明着那恐怖的杀局确实存在。
“地脉自净……”
毛婆罗干涩的嗓音里带着敬畏:“隐仙竟将整座机关城炼成了活阵,神乎其技!”
“请吧,高大公子。”
陆沉渊斜倚着廊柱,姿态一如既往的随意,他斜睨着面如死灰的高戬,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嘲讽道:“我等你凯旋!”
“咳咳!”
高戬猛地弓起身子,咳得撕心裂肺,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
他死死攥住胸口,仿佛要把那颗狂跳的心脏按回胸腔。
高戬抬起头,死死盯着那座四象转心轮,机关表面的符文在幽蓝流光中明灭,宛如嘲弄的眼睛,那仿佛不是凡俗之物,冰冷、精确、无情,他引以为傲的算力,在它面前竟是如此可笑,而陆沉渊……
陆沉渊竟能一眼看穿全局?!
“你算错了。”
耳边仿佛又响起师尊澹台无尘的声音。
——那个白衣胜雪的男人,站在星台之上,指尖轻点棋局,声音淡漠如霜:“星陨如棋,苍生为劫,棋象之术绝非术数,别忘了天道无常。”
那时的他,跪在雪地里,倔强地仰着头:“弟子不信!只要算力足够,天下无不可解之局!”
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