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出于四品武者的本能,想也不想,随手一挥。
“啪!”
一道无形的气劲精准地将石块击得粉碎!
“谁?!”
惊怒交加之下,白逸猛地扭头,带着杀气的目光狠狠扫向石头飞来的方向!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胆敢袭击他!
然而——
当他的目光锁定袭击者时,所有的怒火、所有的杀意,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
那是一个瘦小的身影。
不过七八岁年纪,穿着一件打满补丁、明显不合身的旧衣。
他站在人群边缘的阴影里,小脸上满是泪痕和尘土,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纯粹而冰冷的仇恨火焰!
白逸认得他。
他叫席伢子。
就在不久前,就在山下那转移的途中,席伢子的父母,为了保护这个孩子,倒在了官兵的乱箭之下。
他们一家……是听从了他白逸的号召,选择了转移的人。
席伢子没有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死死地瞪着白逸,那双清澈却充满无尽恨意的眼睛,比世间任何利刃都要锋利!
那目光穿透了混乱的人群,穿透了白逸虚弱的防御,狠狠扎进了他灵魂的最深处!
白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堂堂四品武者,宴山寨曾经的智囊三当家……此刻竟不敢去直视一个孩童的眼睛!
那目光里的恨意,是如此纯粹,如此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嗡……”
白逸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他丧失的何止是尊严和威望?
他丧失的,是寨中无数兄弟姐妹,那些将身家性命、将活下去的最后希望,都毫不犹豫托付给他的——
那份沉甸甸的信任!
这信任,被他亲手葬送在了那条充满埋伏的道路上!
“噗通!”
白逸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跌坐在冰冷的泥地上。
支撑他脊梁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了。
“我……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如同梦呓,充满了无边的自责和深入骨髓的惭愧。
直到此刻,当汹涌的情绪稍稍退潮,理智才如同冰冷的毒蛇重新缠绕上来。
他想起了自己那“投降救寨主”的念头……多么自私!多么愚蠢!
宴山寨这面绿林旗帜,早已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
官兵此番大动干戈,目的就是要杀鸡儆猴。
用最血腥的手段杀得人头滚滚,震慑天下绿林!
投降?
不过是把脖子洗干净,主动送到人家的屠刀之下!
乞求活命?
简直痴心妄想!
他差一点……又要把这仅存的、跟随他逃回山寨的兄弟们,再次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竟然……妄图害死更多人……”
白逸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知道,自己今夜彻底乱了方寸,一错再错。
或许,雷震说得对……
他,白逸,已经不配……再领导宴山寨了。
就在这万念俱灰、一片死寂的时刻——
“哐哐哐——!!!”
刺耳的铜锣声,如同催命的符咒,再次从哨塔上疯狂炸响!
哨兵指着东面山道,声音因紧张而扭曲:
“官兵!是官兵!”
“东面山道!又有官兵来了!!!”
然而这一次——
山寨之中,却并未像之前那般陷入恐慌!
精锐已归,主心骨也在!
刚刚生擒王爷的滔天豪气仍在胸中激荡!
官兵?来吧!
正好让他们试试新缴获的刀利不利!
“列阵!守寨!”
雷震一声虎吼,声震四野!
他目光如电,毫不犹豫地率领着刚刚经历血战的兄弟们,气势如虹地冲向寨门防御位置。
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昂扬的战意!
只有白逸。
只有白逸依然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般,颓然地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在周围铿锵的备战脚步声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此……渺小。
很快。
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敲打着山道的岩石,如同急促的战鼓!
一队约十余骑的身影,冲破浓重的夜幕,在寨门外的火把光晕中勒马停住。
果然是官兵!
但这点人数……显然不是来攻寨的。
为首一人,身着六扇门高级统领特有的玄色劲装,外罩暗纹披风,气度沉凝,不怒自威。
他端坐马上,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寨墙上严阵以待的山寨众人,最终落在那紧闭的寨门之上。
一个洪亮、沉稳、带着不容置疑官威的声音,清晰地穿透夜风,传入山寨:
“本官!乃东州六扇门统领,李暮云!”
“宋江何在?出来答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