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梆硬,眉头死紧。少年问妙诀:“我是想问你,既然能毁掉海奇石,能不能把我吃掉的也弄消失?″
看来角度变了,人间对困仙石的理解也发生了转变,他们对“困仙”还不知情。
妙诀倒是有些意外:“为什么,你不是因为海奇石快要化龙了吗?”黑蛟少年点点头:“可我的族人都在海底另一头,我是从一条地缝里贪玩游出来的,吃了海奇石是能化龙,可我却游不回去了。”妙诀轻轻眨眼,点头答应了他。
直到烬十把人碾走,回来发现她还在出神怀念,顿时酸得翎羽倒立,眼底黑恶:“要不剩下的事我来处理,我先给你送回去……妙诀仰头看他,“你方才送那少年走时,跟他说了什么。”“我能说什么?"烬十搭在胳膊上的指尖烦躁又酸地点点点,“我说你这些花招我几百年前就用过了--不是,这小鬼毛都没长齐呢,你问他做甚一一”柔软的怀抱却张开胳膊抱住了她,妙诀笑着说:“是呀,你从前也这样的。”
“有点想你。”
烬十面无表情,恍恍惚惚,心头甜一会酸一会,就像人类的发烧。1这种感觉比神魂交融到最后白光疯狂射出的瞬间还可怕。<2他们进了天极门旁边的一家富丽小楼,一楼是酒肆二楼以上是客栈,烬十一脸发烧地给两间上房的钱,然后把其中一把房签扔了。<1从他们的窗口看去,能浅浅看见天极门的轮廓。男女主进去复命之后就再也没出现,他们这下是真得提防着救他俩一把了。夜色中,星月下,天极门的弟子正在举行着类似斋醮的仪典,这倒是烬十曾经的老本行。
妙诀捧着茶杯,心心中已经有了眉目。
凡人是因为看到了那棵海上蜃楼的通天巨树,才开始向往这片世外仙地。而在前赴后继的渡海中,历史的偶然性让零星的人遇见了困仙石脉,由此开启了另一番演变。
妙诀叹了口气,低声问:“是不是我们不该种姻缘树?”还是引发了新的因果。
烬十一边拆着酒坛泥封,一边道,“为什么不该?”他闻了闻酒香,醇厚辛辣,仰头喝了一口,发现自己很难醉。他的烬骨是无穷无尽的混沌,喝酒对他来说就像往海里撒盐,根本不痛不痒。那就只好喂给别人了。
烬十一脸发烧地走到窗边,从身后抱住她纤薄的身形,垂头低息,“你看他们在拜什么?”
清浅的酒意弥漫在夜空之下,实在旖旎,妙诀颈侧顺着脸颊一路热了起来,还不待问,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们在拜树。
那棵被他们种在徂徕山的姻缘树中,渗透的是她的年轮。相当于妙诀灵骨的真正外显。因此当有人祷告时,高高低低的声响便又隐约传入了她的识海。这倒是个很好的情报渠道。
烬十咬着她温热耳朵,声音含混,“他们拜你,这就算功德,功德要是足够,说不定真就成了神。”
妙诀缩了缩脸颊,“成神有什么好的…”
要不是还惦念着温情血热,她恐怕早已经在玄骨的晋升中化作时间本身,那比神还要辽阔。
但经这一点,妙诀倒是真的想到了如何解决对方,明日这个门派必有所行动。
既然他们信奉树,那就要让树发挥作用啊。今夜星月都璀璨。
烬十含着酒的吻已经渡来。
窗外不知是谁在偷看,看见这一幕惊得仓皇逃跑,掀掉了几片屋瓦,摔得叮咣粉碎。<1
妙诀想去看,却被牢牢捏着下颌,一口口酒顺着深舌淌进了咽喉。然后醉得明明白白。
她的眼前开始重影,那双浸了酒的桃花眼分明很清醒,却又水波荡漾。他牢牢圈着怀中人,借酒把她尝遍,侧身错开了些。明明把人灌得哼哼唧唧,可又生怕一不小心捅到她痛。1
拆人他很熟练,但拆她是另一种拆法,须得小心翼翼。那双长眸流转,十分清醒地看着摇头晃脑、点头顿地的少女,恶劣又谦虚地问:“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是不是在向我表白。”不想成神,是留恋凡尘。
哪怕她没有一个字在说喜欢啊爱啊,但她循着他的心跳走出苍茫的时间,不愿做神仙,却在此刻和他相拥在人间一一这简直就是在和他说情话。
妙诀此时知道他是故意让她醉了,十分生气地捂住耳朵,大着舌头软绵绵地说话,“你,你耽误我听祷告了,坏东西一一”“对不起哦,"烬十把她抱起来坐在窗棂上,微凉的夜风吹拂在背,仰头吻她不满的眉眼,“那你好好听吧。”
夜色一下子安静下来。
识海中一道祷告声却隐隐约约地传来。
“神啊,树啊,她听得到吗。”
妙诀醉得晕晕乎乎,却还是忍不住被逗笑了。那人璀璨的桃花眸就在眼前,像是面对面打电话,无比幼稚的恋爱行为,可是一一
“我今夜听见了树的告白,我很感谢。"烬十勾起唇角,仰头看去,心底的声音随风摇曳。
“那我很爱她,她听没听见。"<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