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这次很不厚道。
但是不可否认,陈绍从他那里,拿到了太多的物资。
这是韩世忠的底气所在。
看着被神臂弓射退的夏兵,韩世忠问道:“还有多少?”
“这个射法,还能撑两天。”
韩世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接下来恐怕要在关键时候,再用这个大杀器了。
他死死地看着寨濠里,还矗立着的几个残存桥桩,在河水拍击下,仿佛在载沉载浮。
这些东西必须烧干净,不然夏兵还要来搭桥撞营。
寨墙上,几个老兵正把同伴的尸体往下抬。
韩世忠知道白天无法去,夏贼的弓箭射的极远,必须得晚上去。
这些西夏兵马,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宋军攻城器械,退兵之后又远远地使用器械,开始投掷一些石块。
童贯这厮,为了在新年给赵佶报喜,强行命令陕西五路出击,夺取朔方,威胁兴庆府。
不光是逼死了刘法,还送去了无数的器械,这些器械西夏拿去之后,不多时就能研制出差不多的来。
大宋、西夏和大辽,都有不错的匠造局,并非是那种渔猎为生的蛮族。
宋军躲在寨墙的角落里,抱着兵刃歇息。
大家心里也都有些疑惑,却没有人说出来。
援兵呢?
......
第五日。
木瓜寨,陈绍所在寨墙上,此时五个堡寨,已经被破两个。
兴庆寨和木瓜寨还在苦苦支撑。
堡寨里的人,大部分迁到了背后的山林中,那里早就挖好了各种陷阱,当然也有存身之所。
没想到自己来到北宋,还会有上山打游击的一天。
好消息是,消停了几天的春雨又来了。
陈绍情不自禁的向西而望,雨雾那头,并不可见,入眼之处,只是白茫茫的雨丝。
那边突然响起了马蹄踏响泥水的声音,陈绍情不自禁,握紧了手里的长矛。
等到近了,才发现却是韩世忠骑马赶来,下马之后高大的身影朝着这里走来。
他手上提着这个哨卡堆拨的小军官,他的红袍早就丢了,浑身泥水,撒腿裤子底下脚也给划破了,只是有气无力的被韩世忠拉扯着过来。
在他们身后,是数十名士兵,个个身上穿得破破烂烂,不过浑身的血污在大雨当中,随时被冲干净,倒也没那么碍眼。
韩世忠远远的笑道:“这小子要跑,正好被俺在路上遇着了。”
他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震得人耳朵里嗡嗡的。
仗虽然越打越艰难,但是韩世忠的状态,却越来越好。
仿佛激活了他的某种天赋,这人正在飞速成长。毕竟这是能硬刚全盛女真的狠角色,西夏的强度,还不足以打垮他。
名将就是名将,五千年厚重的历史,能留下寥寥一笔的才有几个。能留下浓墨重彩的,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
被抓的逃兵本来闷闷的,看见陈绍,顿时就跪在了泥水里,声音里头就带了哭腔:“陈统制,援兵怎么还不来啊!统制是宣帅身边的红人,求求你带着俺们撤吧。”
“撤?”
陈绍登时大怒,“弟兄们舍生忘死,富贵就在眼前,你让我们撤?”
本来有气无力,躺在陈绍身边的一个小兵,站起来劈头就是一巴掌,“老子已经杀了八个,统制说了,守下去都头稳稳的,你让我撤?我让你撤!我让你撤!”
这小兵也是有意思,这时候还不忘提醒陈绍,别漏了他的功劳。
只能说这地方的人,对军功的渴望,是刻在骨子里的。
周围的人,也好像找到了宣泄点,纷纷对他拳打脚踢。
陈绍看着有些不忍,使了个眼色,赵河心领神会,膀子一叫劲,一矛刺死了他。
这些日子,逃兵肯定是有的,尤其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见到援军,有些人已经慌了。
不过大部分人,心中依然坚定,至少这里吃的管够。饭棚子是砍伐树木搭起来的,上面先是毡一层油布,然后再堆叠厚厚的茅草,一滴雨都透不进来。饭棚子里头挖开了四个大灶,里头每天都传出热腾腾的粟饭香味。
对很多人来说,与其逃出去挨饿,还不如在这里死守。
挨过饿的人,对于这种顿顿吃饱的生活,根本没有抵抗力,甚至能盖过对战场上生死的恐惧。
陈绍看着韩世忠,问道:“韩五啊,过来作甚?”
因为有寨濠的缘故,这两个堡寨之间,是可以来回换防的。
韩世忠经常过来,但是陈绍极少过去,因为没有力气。
双方打成这样,韩世忠也不怕营中有细作,根本没有机会安插。
他大声道:“统制,俺...想再袭营一次,挫一挫这群泼贼的锐气。”
陈绍仰起脸来,眉毛聚在一起,张着嘴,满头问号。
......
远处的李察哥,看着这依山傍水而建的五个堡寨,心中烦闷丝毫不弱于韩世忠和陈绍。
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不知道为什么,宋军的援兵还没来。
但是没有来,并不代表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