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直的驰到营门之前,腕子一用力勒住健马,健马长嘶着想人立,却被他一巴掌打在马耳朵上:“蠢货,想颠散某这把老骨头不成?”
健马嘶鸣两声,委屈的团团转圈才收住脚步,后面亲兵们都已经跟上,看见小种相公调教战马,都是是哈哈大笑。
种师中跳下马来,因为这里是他们种家的地盘,素来高傲的小种,也不由得轻松下来,难得开玩笑道:“老种在,就没俺小种的威风,你们也都老实些,牵马走进大帐里头罢!杨家二郎,带我的马收收汗,细细刷了!”
被他点到名字的亲军将领笑着应了,接过马缰绳:“小种相公,您老就是策马直到帐里,俺们老种相公也再不会说什么…不过小种相公筋骨强健,一如往常,叫人瞧着好生羡慕,大家伙到您这个岁数,要是侥幸还没死在阵前,估计也就在榻上爬不起来了,哪还敢还谈什么骑马?”
种师中哈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莫要自轻,俺年轻时候,也觉得自己和父兄辈没法比。着人通传老种,就说小种来了,这就请见!”
安排完了之后,看着营中种家军的年轻一辈,都用崇敬的目光看自己,种师中笑道:“我们毕竞是老了,看上去好像还行,其实内地里终究是老迈不堪,骑不了劣马,拉不开硬弓…咱们西军,就指望你们这些后生一辈!好好做,争气些!别堕了咱们祖上的威风!”
西军里经常把自家子弟,送到其他将门中历练,所以种家军营中,也有不少其他将门的子弟。比如给他牵马的杨二郎,就是麟州杨家的后人,年轻将领们只是笑,杨二郎引种师中的马去收汗了,临行之前,只是低低在种师中身边说了一句:“是童贯那边的消息,说是那个陈绍又闹幺蛾子了,老种相公闻报,一夜都没怎么合眼,不知道前头又出了什么变故!”
种师中也是脸色一沉,自从陈绍在横山守住了李察哥,童贯的嘴脸就越发难看。动辄给西军的各大将主说一些风凉话,偏偏大家不好说什么。
如今一起打到了朔方附近,这童贯旧病复发,还是攥着他的胜捷军,一用也不肯用。
却要叫西军的人去填线,他在后面捞功劳,世上哪有这个道理。
刘法是个老实人,结果什么样,大家也都看到了。从那之后,西军中除了刘延庆之外,基本都不听童贯摆布了。
西夏,固然要灭,但是也不能太损耗西军的力量,否则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夏贼覆灭的时候,就是朝廷打压西军的开始。
他一头想着心事,一边就朝里头走,从营门口到种师道的大帐,距离不远不近。
小种六十的老头子了,走起来步子又快又大,背后亲兵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这一路他都低着头没话,再没了才进营门时候的风趣老头子模样,又成了那一副童贯看惯了的高傲冷淡的面孔。
前头引路的和后面侍卫军将都心下忐忑,知道这老爷子脾气又上来了,现在老头子身体不如以往,一旦生气,几天都吃不下饭,大家都是父一辈、子一辈地在两位种相公麾下效力,看着都有些不忍心。到了大帐门口,帐门外种师道的亲兵军将林立,还挂着军律禁牌,陈设着御赐器械。
红缨铁盔的甲士,两两站立,种师中到来的消息,早已通传。种师道几乎一夜没睡,都在等着这个弟弟,看到种师中负气而来,赶紧头前引路,恭谨地将小种相公带进老种的帐中。
大帐之内,陈设简单,虽然是已经到了春末,还是升起了火盆,帅案后头挂着地图,前面也设有木图,帅案下首两侧,几案整整齐齐的摆设着,却空荡荡的没一个武将在座。
足有三四丈见方的大帐里头,只有穿着厚厚绵裘的老种弯着腰负手而立,背对着帐门口,只看着横山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