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奉旨,要去汴梁了。
但是这一路,他走的极慢,还准备去延安府接回夫人。
一路上,陈绍不停地派人传令,聚兵于洪州,囤积物资,随时备用。
不过朝廷暂时没有心思与他计较。
朝野上下,目光都聚集在江南道。
兵灾之后,整个江南放眼望去一片疮痍。
处处都是扶老携幼逃难的百姓。
大宋本来就重文轻武,更兼强干弱枝,地方厢军的战斗力纯属是放屁添风。
方腊裹挟着无数活不下去的流民大军,以他的信徒为核心,聚起了十万人众。
“劫富室,杀官吏、士人”,并将官吏、地主的财产“散以募众”
如今,他们正在围攻睦州城。
虽然这十万人水分很大,其中有大部分都是来混的,还有不少老弱病残,但是打厢军绰绰有余了。流民过境,就如同蝗虫一样,那真是寸草不生。
要么你跟着他们一起杀杀杀,要么你就被他们杀杀杀!
除此之外,只能在他们还没来之前,快点逃离。
尤其是那些富人、家中有做官的人、读书士人.
只要被逮住了,死都是一种奢望。
时值深秋。
汴梁城中,往来的漕运商船格外多了起来。
汴河到了冬天就要封冻,往来漕运商运就得断绝好几个月。
一座差不多有两百万人口的城市过冬的准备积储,全部要在这最后几个月当中准备完成。
不然的话,真有可能会饿死人。
在汴梁经营各种事业的往来客商,除了坐商之外,行商都要抓紧这一年最后几个月,多贩运几次货物,或者盈利,或者折本。
就看这几个月的结果如何了。
此时一艘船,缓缓驶入汴河,在码头停靠。
刘光烈带着一群便装军汉下来,岸边早就有人在等候,直接开始上船搬运行李。
崔林站在岸边,朝着他叉手一拜,“刘三爷。”
“客气什么!”刘光烈笑呵呵地说道:“此番我来东京的事,绍哥儿都与你说了?”
“三爷放心,东家叫小人全力配合!”
刘光烈点了点头,笑着摆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就是递话使钱呗。不过这蔡太师的府邸,我还真没进去过,听说门口那青石板,都被朝中的相公们踩得溜光,能照镜子!”
刘光烈看了一眼四周,汴梁这个都城的气息,与别处都不相同。
尽管江南已经沸腾,仿佛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依然是无尽的富贵繁华。
汴河之上,各种船只几乎头尾相接。每一艘船只到来,船上就下来或多或少的各色人等。如一滴滴水,转瞬之间就融入了这两百万人口组成的汪洋大海当中。
其中不乏江南道的士绅,逃难来的。
在他们眼中,汴梁耍乐还是如常一样,三瓦两舍,轻吟晓畅,浑话百舌。
热闹处不减往日半点,与自己的家乡,仿佛是两个时空。
在这些外来之人面前,汴梁土著总带着一丝傲气,即使是那些在码头搬运的苦力,看着外地佬张望的样子,心底也会情不自禁地骂上几句。
刘光烈来到大相国寺住下。
第二天,早早就去蔡府候着,等到日落时分,也没见蔡京回府。
这段时日,伐夏战事后朝局一时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因为童贯再次和蔡太师联手,朝中有了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变动。
十几日前,朝廷连发谕旨,胜捷军暂时在京营常驻,京营禁军,则分批出城整顿。
与之同时的是一些关联此事的人事变动,重中之重就在朝廷西府。
西府当中,枢密副使吴敏出外为河东路安抚使,判太原府,迁龙图阁直学士。
西府当中,一时枢密使枢密副使都做虚悬。
然后就是重头戏,官家亲自下旨,在枢密院中成立检查京畿路、京西南路所驻泊禁军的经费财计事制置司,可辟僚属。
蔡京要辟僚属,那真是一句话的事,这衙门很快就立了起来,连半天都没用到。
而且蔡太师叫来的,绝对都是些能臣、干吏,没有吃干饭的。
他要正式地对都门禁军这么个庞大的利益团体开刀了,先从财计事下手,铁了心要帮大宋剜去心脏旁边的这块烂疮。
对于汴梁百姓而言,什么禁军出外、枢密副使出外,这些都无人关注。
但是蔡太师要整饬禁军财计事,却是和每个人息息相关,而且几乎是切身的事情。
从立国时候起,都门禁军就是大宋第一兵马,数量庞大,而且百余年来一直在汴梁。
汴梁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家都是吃着和禁军相关的这碗饭。
禁军所经营的各种业务,更是深入了汴梁百姓生活的点点滴滴。
这么大一座汴梁城,可以说至少有三成的房舍是属于禁军的产业,多少酒楼瓦子,不是禁军中人开立,就是背后有禁军中人照应。
老百姓吃的面,是在禁军的磨坊磨的,老百姓穿的衣帛,是禁军车船务运来的。
朝廷每年几千万贯资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