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公你这问的就有些不恰当了,我奉命来此平叛,西北的事,自有国家官员负责,我哪还能一心两用。西北,永远是朝廷的西北,是陛下的西北,可不是我陈绍的藩地啊。”
“哈哈哈,绍哥儿还是这么风趣。”谭稹偷偷打量着陈绍的神色,说道:“我只是听说,夏贼又聚兵于盐州而已。”
“哦?”陈绍问道:“何时的事?”
谭稹对着面含探询之色的陈绍微微一笑,道:“就在前几日,我这也是从京中军报知道的。”陈绍心底冷笑,轻叹一声:“人走茶凉啊,如此大事,盐州竟未有传文于我。”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世间多是趋炎附势的小人,绍哥儿何必为此事郁结于心。”谭稹意味深长地看了陈绍一眼。
陈绍心底暗骂,就你这样的还想乱我心神,挑拨离间。
西北就算是有人要夺权,也根本就是油泼不进,针扎不穿。
诸羌杂胡会允许一个大宋的汉人官员去掌控大局?
还是说自己带起来的汉家将士会允许一个酋豪一人独大?
想让我回西北?我还就是不走,打仗我先来,赢了我先走?
此时天边传来了闷雷声,三人都被声音吸引,先后侧目。
“看样子要下雨。”谭稹随口道。
“一场春雨一场寒。”陈绍笑道:“谭公身为两浙制置使,也该考虑重建江南了,不然得有多少百姓冻毙街头,绍都不敢深想。”
谭稹火气越来越大,燥热地忍不住伸手拉扯了一下交领,心中暗骂此子比自己还能扯,一点也不着急,就是不主动说方腊的事。
他没有了耐心再纠缠,于是点头说道:“方腊此贼,为祸不浅,绍哥儿打算如何处置?”
“谭公才是主帅,我哪有资格处置方腊。”
谭稹道:“此贼逃出杭城之前,吩咐手下焚烧府库,将六百万石漕粮付诸一炬,实在是人神共愤!”“唉!”陈绍叹了口气:“造孽啊!白花花的稻米,就这样烧了,朝廷粮饷又不到,我那些弟兄都三天吃不上饭了!”
这一点,谭稹没得说,因为陈绍率兵来平叛,确实是一粒米也没领到。
一码归一码,谭稹不是那种毫不讲理的人,今后也不是就不合作了。
即使他不点出来,谭稹也会补偿。
“军粮实在紧俏,不如这样吧,杭城被方腊所坏,百姓十不存一,府库内尚有一些“供奉局’的字画、金银、珠宝,绍哥儿你拿去,想办法购买军粮,莫让将士们寒了心。”
“如此也好..”
陈绍知道,自己大概率是拿不到粮食的,给钱也行!
他还真没多少钱。
但他处在党项、蒙古、吐蕃、回鹘、契丹和中原之间,有钱就能变成物资。
杭州的士绅豪门、官员老爷,被方腊一顿乱杀。
被杀的那些人,再不能来追回家产,即使是有后人,这也是一笔糊涂帐,大概是要不回去的。说破之后,两边彻底不藏着掖着了,大家都知道彼此是什么人,也不用顾虑面子。
谭稹直接拍手,把自己手下管账目的都叫了进来,这些都是陈绍的老朋友。
彼此心照不宣。
“杭州城有漕粮六百万石,这是大家都清楚的,但是方腊放火焚烧之后.”
陈绍马上摆手,道:“这个我不管。”
谭稹脸色有点难看,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继续说,跳过方腊焚粮这件事。
账目官看了陈绍一眼,继续说道:“如今米价每石约2500文,六百万石,就算是一千五百万贯”说完,他看向陈绍,询问他同不同意。
其实大宋的粮价,也是这几年打仗太多升起来的,北宋初期(如端拱二年)因粮贱出现“斗米十文”极端低价,当今却因战乱通胀,粮价飞涨。
陈绍知道他往低报了,他自己来之前,早就算计好了,心里也有一根红线。
“都是熟人。”陈绍推了推眉心,“两千万吧。”
谭稹直接站了起来,这笔钱绝对要锱铢必较,因为朝廷如今最大的难题就是财计。
为此,甚至不惜要对禁军动手了。
这是很大的魄力,禁军的问题,历代皇帝宰相都知道,谁也不敢动。
也就赵佶和蔡京,一个是大宋开国以来君权最重的皇帝,一个是相权最重的宰相。
他俩才敢试一试。
“绍哥儿,不要狮子大开口。”
“那就一千八百万贯,我不是收钱,我自己还要买卖换算,左右都是些死人的东西,此番平叛,我可没问朝廷要一文钱!”
宇文虚中懵了
他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两边刚开始还说些冠冕堂皇的官话,遮掩着那些小心思,暗地里拉扯。
怎么一下子就彻底放开了讨价还价了。
如此大事,在他们嘴里,就如同集市上货郎与买家争吵一般。
思来想去,他的思绪落在陈绍那句“都是熟人’上。
陈绍是胜捷军出身,或许这就是他们胜捷军内常态吧.
宇文虚中自问绝对算得上忠君爱国,他一心为大宋江山社稷着想,但是为人并不迂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