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泽、原武、中牟、祥符、仪封……各府州县都在等着这点银子救命!这银子该怎么分?得赶紧定下来,一分一刻都耽搁不起了!”他一边说,一边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杜延霖,手指在桌案上急促地敲打着,仿佛杜延霖慢一分,就是无数条人命。
祥符知县陈鸿道也红着眼睛附和:
“是啊杜水曹!下官辖内祥符段堤坝崩裂三里,全靠草袋木桩勉强支撑,随时有溃决之危!急需银钱购买石料木桩!三万两!只要三万两救急!”
“杜水曹!荥泽段……”
“原武·……”
“我们这………”
签押房内瞬间被一片急切的、带着绝望的争抢声淹没。
所有官员的目光都如同饿狼般死死盯着杜延霖,盯着他手中那决定生死薄厚薄的几张纸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
沈鲤站在杜延霖身后,眉头紧锁,忧心如焚。
杜延霖面无表情,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因激动而扭曲的脸庞,最后落在了桌案那卷摊开的、污迹斑斑的河南黄河河工险要舆图上。
他的手指,在众人嘈杂的声浪中,坚定地、不容置疑地移向舆图上一个被浓重朱砂圈出的、标注着巨大溃口和“流沙如沸”字样的标记一一兰阳!
就在陈鸿道等人争抢声浪最高时,杜延霖猛地一拍桌案!
“砰!”
巨响压下了所有喧嚣!整个签押房瞬间死寂!
杜延霖的声音如同冰河破开,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冷静与决绝:
“李府台说得对!河工处处告急,流民嗷嗷待哺,处处都是要命的口子!然!这二十万两,若分拨各县,则处处撒粉,处处无痕!恰如抱薪救火,薪添火势!各地所得,不足固堤之十一!待到洪峰真正过境之时,处处力薄堤松,顷刻间墙倾垣摧!洪水肆虐吞噬之地,反而更广更深!”
他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电,手指重重戳在舆图兰阳的位置,仿佛要将其洞穿:
“唯兰阳!此乃七寸!乃悬河之喉!流沙肆虐,根基浮如沸汤!此口不封,它处再固堤千丈万丈,亦是沙上楼阁!洪涛一至,千里如朽索!开封府百万生灵尽为鱼鳖!此一处,关乎河南存亡!此一口,直决我大明腹心!此口不堵,分银百万又有何益?!”
他目光扫过章焕、周学儒以及所有惊愕失语的官员,字字如钉,掷地有声:
“故!本官奉旨总理河南河工,今以职分所系,此内帑官银二十万两,全数一一拨付兰阳县!由兰阳知县海瑞,专款专用,全权负责兰阳决口抢堵及堤防重建加固!一切物料、民夫、钱粮调度,皆其主责!限期三月,夏秋汛之前,兰阳之口一一必须合龙!”
“轰!”
短暂的死寂后,签押房内如同引爆了火药桶!
“什么?!全部给兰阳?!”
祥符知县陈鸿道第一个跳起来,失态地冲到杜延霖面前,指着舆图,又指着杜延霖,声音尖利得几乎破“杜水曹?!您……您再说一遍?!二十万两!全给那一个地方?!全给那个海瑞?!”他双眼赤红,唾沫星子飞溅到舆图上:
“兰阳是要害不假!可祥符呢?荥泽呢?原武呢?仪封呢?!咱们这里的百姓就该死吗?!咱们的堤防就不值一钱吗?!您这样做,就是要绝了咱们其他府县的活路!把我们都往死路上推啊!”他激动得唾沫横飞,脸涨成了猪肝色。
话音未落,其他在场的知府、知县或佐贰官已是群情激愤,纷纷涌上前来,七嘴八舌地指责、哀求、怒笃。
“杜水曹!您不能这样啊!”
“拨一点!就拨一点给下官!救救急也行啊!”
“兰阳是命门,可其他地方也是命啊!杜水曹三思啊!”
“肃静!”杜延霖厉喝一声,再次压下喧嚣。
他目光扫过群情激愤的众人,语气沉稳而坚定,抛出了关键的承诺:
“诸位!兰阳乃河南河工之死生命门!此款专用于兰阳,并非置他处于不顾!本官在此立言:兰阳之外,其他府州河工所需钱粮,本官将亲自会同章抚台、周藩台,另寻他途,竭力筹措!省库余粮、劝谕富户捐输、请旨加拨、乃至本官亲自向京中同僚告贷……凡可行之法,必当穷尽!”
他目光炯炯,语速加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本官向尔等保证!兰阳之款,专款专用,一文不挪!其他府州河工所需,本官与省里一一共担其责!必当竭尽全力,筹措接济!断不会令尔等及治下百姓,独力支撑,坐以待毙!”
此时,一直沉默如铁的巡抚章焕也终于开口了,声音是掩盖不住的疲惫:
“杜水曹所言句句在理。这二十万两若强行分到各县,每县所得不过一二万两,用于河工,如同撒盐粒入沸汤,顷刻消散无踪。不如尽注于一处,以图万一之功。兰阳段堤基最劣,最难为功。将此款尽数投入,也是无奈之中见真章。本抚……赞同杜水曹之议。”
章焕都这样说了,下面的官员只好悻悻住口。
但大多官员神色上,却都是不服。
严世蕃这招阳谋虽是简单,却是有效。
毕竟,许多身处局中的官员,从知县乃至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