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从前,灼玉早就搬出千万种说辞和手段哄得阿兄没了辙。
可现下每走一步,她就觉得脚腕上似有铃铛在摇曳。她心里的忐忑快堆积成山。
走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宫苑,容濯忽然停了下来。他头也不回道:“阿蓁。”
灼玉应了一声,听出他话里的无可奈何,不忍他因她而动气甚至失望无奈,她老实道:“今日是我自作主张,还望阿兄殿下责罚。”容濯细细回味这句话,轻笑:“阿兄殿下。你倒是会拿捏分寸。”他转向她,漆沉的眸凝定在她面颊上,问她:“阿蓁觉得,阿兄和殿下,当真能混为一谈么?”
灼玉沉默了。
阿兄是他们私下约定好永不改变的兄妹情,殿下是他们为了在人前不让彼此被挑错而故意客套的称谓。但他们内心都不认同殿下这生疏的称谓。可在她梦见阿兄握住她脚踝扣上足钏的那刻起,负罪感让她不再能坦然地唤他一声"阿兄”,越是这样唤,越显得他们兄妹关系多畸形。过往的兄妹之情也让她不甘心疏离地敬称"殿下”。最终她只能徘徊在亲近与生疏的边缘,别扭地用一声"阿兄殿下"以试图掩盖羞耻、延续兄妹亲情。
她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更不知道容濯到底有无暗示。灼玉看着池中的荷叶,尽量让自己自然些,再自然一些:“你叫我来这,不是想问我对赐婚的意见么?”
容濯笑了,听起来是被她气得无奈地才会发出的笑。灼玉扒拉着自己的袖摆边缘的绣纹,道:“容顷喜欢我,太后若当真要赐婚,也没什么不可的。”
不管嫁给谁,都总比他们兄妹现在这样尴尬的好。容濯修长的手忽而伸过来,将她摩挲袖摆的手掰开:“别揉了,阿蓁。我们兄妹连心神不宁时的动作都如出一辙,我们早已不再是寻常兄妹那么简单,而是彼此的映照。
“你装得再坦然,能瞒得过太后、容顷,但能瞒得了我么?”过后他依旧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一-也不知是忘了,还是不想。灼玉眉心蹙了蹙,生硬地收回手,但不敢像以前一样再说"女大避兄",如今任何可能昭示她已不再能坦然忽略阿兄与她之间有男女之别的迹象,她都要小心地隐藏再隐藏。
生怕给了他撕破的机会。
她把手揣入广袖中,低声道:“但我没有想骗你。”她反常的生怯像一根刺,刺入了容濯的眼眸,他的妹妹向来无法无天,从来如此,竞有害怕他的时刻。
他开始想,许是那一个足钏送得太早,让她受了惊。容濯轻柔地触抚她发顶,柔声道:“阿蓁,你又在怕我了。”他改了冷淡的语气,温柔得仿佛彻底对她没了奈何:“阿兄不曾怪你,亦不曾生气。听到流言之时,我的确生气,但并非气你,只是在气自己,虽已是皇太子,但根基未稳,才会让你顾虑如此之多,可是阿蓁,牺牲你并非我选择当太子的本意。”
灼玉被他这一句话击中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阿兄,我知道的。”容濯走近,轻声问她:“你与容顷欲假成婚,对么?”灼玉咬着唇没回答他。
阿兄的温柔让她的心绪更乱了,既忍不住放下对他的戒备,又疯狂想维护他们之间的兄妹情。
容濯静静打量她的神色,抚着她发顶的手移到她眉间,指腹似一杆笔描摹她的眉梢,亲昵似对待恋人。
他循循善诱:“你以为与吴国联姻便高枕无忧,两全其美。可联姻只能暂时度过难关,毕竞赵国已因为换子一事彻底与我彻底绑定,有了皇太子这一重关系,还多了吴国,日后必受其余诸国忌惮,此法亦有隐患。”灼玉也知道,但她知道不能顺着容濯的思路,胡乱说:“大不了先假成婚,过后和离就是。”
但容濯比她还善辩,顺着她的话道:“既是假成婚,阿蓁一一”他停了一会,才继续道:“为何不能是与阿兄呢?”说完他凝着灼玉的眼眸,不错过一丝一毫她的神色变幻。灼玉似乎被这话重重一击,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她怔怔看着容濯,他目光平和、温柔包容,态度也自然得仿若只是在谈天:“别怕,我并无别的念头,只是觉得既然要假成婚,又不是当真夫妻,与阿兄假成婚有何区别?这并不会玷污你我兄妹之情,又可避免辜负容顷,正好我亦苦于母后催促无法交差,你我兄妨正好互相庇护。阿蓁亦聪慧果敢,亦能胜任太子妃。”他列数了许多条件,没有一句提及私情,可灼玉的脑子越发恍惚。“阿兄,你……
恍惚间,她忽然觉得这话很熟悉,仿佛曾有人这样与她商议过,且她信任那人,并达成一致。
这是什么古怪的直觉?
她怎么会潜意识想答应兄妹假成婚这样荒唐的提议?灼玉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由得想到她另外一个义兄靳逐,想象着义兄说出这些话的情形,灼玉竞丝毫不觉得羞耻。
同样不是亲兄妹,同样有兄妹之谊,为何换成容濯就不行了?甚至一想到与容濯"成婚",她的心里像被揪住。漫上莫大的酸涩,还有深入骨髓的羞耻感。
思绪很乱,灼玉甚至不由自主地道:“可阿兄是我的亲阿兄,你怎么能够娶我,怎么可能做我的夫君……”
“阿蓁?”
容濯为她的话而不解,但只当她是六神无主之下的口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