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032
灼玉大步上前,在看清那清秀眉眼的时刻步履徐徐慢下。“公子顷。”
“翁主可还好?”
容顷关切地趋步上前,定定看着她。昨日她不清醒时还无措地倚在他怀中,今日就生龙活虎,上次深陷贼窝时她亦比他一个男子还冷静。或许在她清醒时见过她柔弱一面的人,只有皇太子。容顷惭愧垂下眸:“昨日回来后我亦仔细反思过,撞见殿下带你射箭射箭时之所以会恼然,并非误会你们兄妹有私情,而恼于自己无能。”也误会过,但他不愿提,更不愿提醒她。惭愧压过其余情感,他无暇细究容濯的失态越礼。
哪怕容濯当真对这位妹妹有了悖伦的心思,但昨日因为灼玉落水失魂落魄至此,可见他多在意。
这一点容顷自愧不如。
他随后问起他在意的另外一件事:“翁主被带上来时似乎很惧怕殿下,数次拒绝殿下靠近,莫非,翁主的落水是与殿下有关?”提到落水,灼玉心里的疑团重重,可此时还不便多说。她沉默思忖着如何措辞。
而殿外,白玉地砖上安静的一道影子亦陷入了沉寂。过了稍许,灼玉恍若神游道:“我不大记得了,应是落水时想起幼时走丢时的误会,因而在怨阿兄。”
看她似乎很疲倦,容顷不忍再追问,安抚她之后,他很快就离开,走到殿外才想起自己不曾告诉昨夜翁主皇太子骤然吐血昏倒的事。“对了翁主,太子殿下他一一”
然而他嘴唇张了又合,最终却只说:“太子殿下正忙,恐不方便来看翁主,翁主别多想。”
随后他迈出寝殿,却在殿前长廊处看到容濯颀长挺秀的身影。容顷步子稍顿。
他很少出于私心说谎,多少有些不自在。可翁主年少,又因赵阶的话对容濯待她的兄妹情深信不疑,可容濯大她好几岁,怎会不懂分寸?容顷并不认为容濯利用兄妹之情接近灼玉的行径比他的谎言高尚。他坦然与之对视。
容濯发觉了他,却没有看他,而是望向殿中的方向,漆暗眸底一瞬柔和,却又不进去,似乎近乡情怯。
容顷目光在容濯身上稍作停留,却说不上为何陌生。容濯看了殿中一眼,稍许才转过头,平静地任容顷打量。自林中拥着妹妹射箭被容顷撞见,故友间就已有了隔阂,但他并不在意,更不想再伪装。
只不过在某一件事上,他们有着共同的默契,彼此对视一瞬,都不曾出言惊动殿中养病的女郎。
容濯无视容顷,转身离去。
因为落水体虚,灼玉白日里多半时候在睡觉,半睡半醒之时听到行宫的宫人在殿外窃窃私语。
“吐血?”
“是啊,听守在观星台附近的兵士说,吐了一大滩血,可太医一查却只说哀痛过甚,并未中毒。”
“哀痛,怎么可能?近日与太子殿下有关的事里就只有翁主落水一桩,可翁主安然无恙,殿下有何事可哀痛过甚的,我看啊,定是为了查出下毒之人而有意隐瞒,背后水深着……
吐血,殿下?
灼玉噌地从榻上起身,裹了披风出去询问:“你说殿下吐血了?”行宫的宫人不如未央与长乐两宫规矩严苛,一时未能守住嘴,这会儿被主子逮着才知慌乱。
灼玉并不打算为难两个小宫娥,柔声道:“别怕,我只想知道阿兄好不好,你们都告诉我,可好?”
尽管太子下令不得让翁主知晓,可她亲切有加,小宫娥哪狠得下心瞒,一五一十地说了。
灼玉心寸寸下沉。
难怪祝双和容顷提起他时都面露担忧,且欲言又止。小宫娥们虽说他已无恙,但容顷的犹豫让她不由担忧。公子顷为人正直,无故不会说谎。夜已深。
容濯的寝殿才熄了灯,他才刚歇下却被殿外的动静惊醒。窗纸上映着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女郎猫着身子,似乎是怕惊扰到他,压低声问祝安:“阿兄可还好?”
祝安低声:“太医说殿下已无恙,翁主不必担心。”殿外鬼鬼祟祟的身影探头探脑地望了望,道:“他想是已歇下,那我明日再来看一看他吧。”
她说罢就要离开。
此前未免妹妹担忧,容濯吩咐身边人瞒着她,但此刻回想今晨在她殿外听到的话,容濯目光微沉,他端起了茶杯,仰面猛地灌了一大口。“噗一一
“咳、咳、咳咬…
灼玉刚转身,就听殿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伴着仿佛吐血的声音。“太子殿下!”
“阿兄!”
灼玉心猛地一惊。
在祝安叩门之前,她已大步上前,一脚踹开了殿门,冲入殿中,越过了屏风,箭步冲到了容濯榻前。
动作堪称狂野迅猛,容濯虚弱地倚在榻上,修长身形似玉山倾颓,却在门被踹开之际顿住。
当了翁主的她比前世还狂野。
他忽然间近乡情怯。
灼玉急步越过屏风,走到榻前几步远时陡然停步站定。阿兄只着寝衣,殿中只一盏微灯,月华如霜,为他的身姿染上清冷孤寂,他虚弱地卧着,仰面凝视她。
仿佛很快要破碎的模样叫她心慌,忙确认地上,幸好只是茶渍而不是血迹,灼玉拍拍心口,知礼地背过身去:“阿兄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