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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046

齐国与胶东胶西被朝廷制服,燕国被赵国牵制,如今援兵又至,吴楚之师军心大乱,局势逆转。

曾经士气大振的吴楚之师面临末路,已是负隅顽抗。深夜,春风吹来吴楚民谣。

「扬之水,不流束薪。」

「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久违的乡音绕耳,仿佛家中年迈的父母、稚嫩的孩童在呼唤。吴楚大军营帐中,戍守的将士神色坚定冷峻,然而夜色遮住的地方,泪水悄然打湿衣襟。

“君上,探子查知,楚将劝说楚王,取君上首级投诚朝廷!”“报一一粮草被朝廷劫了!”

“报!梁军派人高唱楚歌,不仅楚君,我军亦深受其扰!”军报不断来袭,吴王的脊梁依旧挺直,派人传来二子。长子神色冷凝,颓然中犹存不甘。次子此前因多次劝谏被他关押起来,今日才放出,如今面露忧色。

“父王,北边匈奴兵强马壮,若能笼络之,局势尚可扭转!”“匈奴乃外敌,不可一一”

吴王抬手打断二子的争执。

“都停停。”

他先后扫过两个孩子,目光落回长子身上:“为父少时得先帝宠爱,自诩不输天子,却因生母犯错早早错失与天子一争的资格。这些年,寡人看似沉溺声色犬马,实则暗中筹谋,誓要填补旧憾。你们二人是寡人所有孩子中天子最出众的,但你二弟自幼软弱仁善,阿凌是长子亦是与我最像的一个,自少时起便暗中与皇太子较劲。”

吴王长叹:“寡人将你视为寡人好胜心的延续,待你严苛,连一个舞姬都不能留在身边,寡人实非慈父啊。”

容凌不想谈这些无用的感慨:“胜负未定,一切皆可转圜,莫非父王听了楚歌,就要学项羽?”

长子依旧坚定,吴王颇为内疚,亦很欣慰:“吾儿肖我。”他拔出配剑交予长子:“此剑,今后是你的了。”“报一一”

灼玉和容濯在城门附近的角楼上观战,有一探子兴奋来报。“殿下!吴国二公子斩了吴王首级,与朝廷投诚!”“容顷?!”

灼玉不敢置信,以至于连手中茶盏都掉落在了地上:“他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会敢……弑父?”

容濯看她一眼。

他转向来报信的将士,淡声问:“是如何一回事?”探子道:“据俘虏的吴国士兵说,吴国二公子此前因力劝吴王回头而被吴王关押,今日才被放出,再次劝吴王收手,吴王不顾军心,执意死战,父子俩生了争执。”

众人得出结论:“二公子大义,为了吴国将士竞亲斩逆贼!”容濯不置可否。

众人走下角楼,灼玉在后方悄然牵了牵他衣摆。“他会被赐死么?”

容濯含笑看了妹妹一眼,温和道:“眼下看,不会。但若妹妹太过惦记他的话,孤便说不准。”

灼玉目送容濯在李将军、梁王等人护送下出了城。她披着破旧不堪的狐裘,立在因战争百孔千疮的城楼上远眺。两军城下对峙,远远望去每一簇兵士成了棋盘上一粒棋子,两军之中有两个身影缓缓而出。

一玄一白两道身影,恰好似棋盘上的黑白二子。春风和煦,却割肉刮骨。

吴军阵前,容顷身穿白色单衣,双中捧着一个锦盒,锦盒华美,盒中正不断往下滴着血。

似还残留有余热。

耳边父王的话也还未消散。

“阿凌,为父予你野心,自己却败于野心,无权要你再争。你筹谋良多,朝廷不会饶你。蛰伏也好,隐退也好,皆由你来定。”噗一一

刀剑入肉声打断一切,父王握着长兄的手将剑刺入自己腹中。“走!快走!”

长兄身形微晃,茫然了一瞬,朝父王长拜后果断拔剑离去。彼时容顷脑中一片空白,父王拉住他嘱咐:“哪怕来日可东山再起,但今日败局也已定下,寡人的头颅与其便宜楚王,不如为吾儿与吴国将士谋条生路。阿顷,吾知你自幼胆小,畏惧见血,但稍后……你须亲手斩下为父头颅献与皇太子,求朝廷宽恕吴国军民。你有仁善之名,又为民请命,皇太子会顾及舆论留你一命,记着…要活下去!”

手中的头颅重如千钧,寒风如刀,将容顷割成了两半,一半为孝道而痛,一半为道义而痛。

两种相斥的痛割得他麻木。

他听到麻木的声音:“吾父惑于妖谶,举兵造反,有负君恩,罪不可想……罪臣身为人子,亦应受斧钺之诛,死不足惜!然吴地数万儿郎受军令所迫,非己之愿。

“今罪臣谨奉上逆贼首级,求天子开恩、宽恕吴国军民!”马上的容濯沉默地看他一瞬,想来也已看出真相。但容濯未曾拆穿这一切。

他只扬声道:“谋逆大罪,本当尽诛九族,然吴二公子大义灭亲,为军民请命,尚存忠义。昔大禹敕令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天子仁厚,对迷途知返者,自广开生路!”

收降吴军并非吴王头颅最大的价值,其用处在于扬威。容濯抬高声量:“其余叛军听令,即刻弃械者,依“胁从罔治’旧例,将赦免归乡。反之,若负隅顽抗者--立斩不赦,妻孥同罪!”元裕十五年,季春。

被困百日之久,睢阳终等来援兵,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