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衣(2 / 3)

配享方丘的先祖。皇后凤体初愈,恐污渎神明,今次只有百官陪祀。本朝之前,冬夏两大祀从无内命妇同往的先例,但自大梁开始,女子地位稍有提升,大祀偶尔会由帝后同祭,皇后担任第二主祭人的位置,其中亦有乾坡阴阳、日月相济的喻义。

宫中却也在惠妃的提议下立了个小祭坛,同样斋戒祈福,以示心诚。每个妃嫔都可以自发前往,焚香跪拜。

青簪过去的时候,皇后刚好祭拜完。

青簪一点不惊讶,皇后已经错失了帝后同祭的机会,内庭祭礼这种事,要么不去,要么必然会抢在第一个,否则不是更失了身份?所以她才特地在这个时辰来。

皇后一转身就看到青簪。青簪上前行了个标准的常礼:“皇后娘娘万安。她这一低头,皇后却是一眼看到了她鬓边的青鸾钗。鸾尾长长的翠羽逶迤晃曳,衬在莹白的脸旁,简直一步一招摇。因是在外头,来往还有人看着,皇后没有当场发作,但怒气显而易见:“一个美人,竞还敢把凤鸟戴在头上了,传出去,旁人怕还以为是本宫没有教好你。”

跟在青簪身边的豆蔻蹲了下身,行礼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青鸾钗是因美人前几日乔迁新禧,陛下为了衬合′乘鸾'的宫名,特地赠赐的。”陛下之所以赐下来,自然就是让人戴的。陛下都不觉得逾矩的事,谁敢说逾矩?

再者徐公公说了,美人主子极为温善,她们这些手下的人自就得悍勇着些。皇后声色陡然凌厉:“主子说话,哪有你这个奴婢插嘴的份。浮翠,替本宫掌嘴。”

浮翠却是小声在她耳边道:“娘娘,咱们可得忍忍。”青簪慢步越过皇后,“妾等受些皮肉之苦倒没什么,但斋戒祈福时动手,娘娘恐怕还得三思后行。”

她走上祭坛的矮阶,点了一炷香,恭恭敬敬祭上,叩拜三次,动作行云流水,又刻意想让人看清、看久一般,雅慢仔细。俨然是一个毫不落人之下的贵主子的做派了。实则皇后早在被浮翠拉住时,就意识到了眼下场合罚人不妥了,可这话真从青簪嘴里说出来,她只觉挑衅万分。

再看看她这副猖狂做作的样子!

偏偏青簪回过头来,还不知收敛,反而主动靠近。“娘娘不再去拜拜么?”

虽给自己家中当了十五年奴婢,可皇后从不曾听到过人这般含笑的嗓音。像是清滑的春水,无孔不入地黏渗进耳朵,甩也甩不净,心生厌恶又无处发力。

原来从前她的那些安分温顺都是装出来的!青簪一点不回避皇后盛怒的脸色,笑看过皇后因为气恼而不住起伏的前襟。施施然走到皇后身侧,缓声道:“细数在娘娘和您的家人手下丧命的人数,只拜这一次,怕是不足以,求得神明的宽赦庇护罢?”皇后只以为她说的是那些被自己打杀的宫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忽然也笑道:“奴才的命也算命?就算放在外头,也是随意可以买卖的货物罢了。就像,你一样。”

“盈美人,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本宫且等着看。”皇后说罢便要走,青簪款款伏腰相送,轻声道:“路长些,总比无路可走要好。妾也祝愿娘娘这一路,荣华锦绣,不要太短。”大

赵才人和袁选侍在远处的栗树下目睹了这一幕。她们也是要来祭祀的,但方才见到皇后在祭拜,自然不敢抢在人先,干脆来这儿躲会儿阴凉。

赵才人用帕子扇着风:“当真比杨氏还讨厌。你心思多,若不替我想个法子挫挫这盈美人的锐气,往后也别来我这儿整日唠叨了。”袁选侍真有些想白人一眼了,但她家中的教养不允许她这么做。要不是为了得到惠妃的器重,谁愿意理会一个没脑子的人?镇日标榜自己是刺史的孙女,谁不知道她祖父的官位也是因为先帝在时边疆打仗,家中捐了几十万两的银子支援军饷,这才捡来的。袁选侍柔声道:“姐姐高看我了,妹妹是个没出息的,胆小怕事的很,也不想姐姐你去害人涉险,我只想姐姐在这宫中平安风光。”就算要出主意,也不能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赵氏这种心性,败露了还不得第一个拖她下水?

最好是赵氏气急败坏之下,自己想出来的馊主意,出了什么事才能与人无尤。

赵才人显然被刺激到:“我倒是想风光!”她知道自己对袁氏的恼气多是因为迁怒,但并不打算缓和语气,反正袁氏也是个软柿子。

袁选侍果然依旧安抚她,主动给她打扇子,一面循循善诱道:“姐姐想啊,就算真的挫了她的锐气,只要陛下还愿意宠她,那她就有加倍报复咱们的机会。再说了,杨美人、盈美人,往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美人,姐姐还不懂…与其损人,不如利己。”

赵才人:“利己?你有什么好办法?”

袁选侍看了看周遭,眼见没什么人注意到她们这儿,这才把赵才人往栗木的主干后拉了拉,小声对她说了两句。

赵才人起初面有喜色,待到仔细一想,却觉察出不对胃来。袁选侍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姐姐看我做什么?这法子需得是像姐姐这样有分量的,会让陛下心疼的人才行之有效,若是换了我,恐怕只能做无用功,贻笑大方。”

赵才人一想,一直以来的确没见她有过什么出格举动,大约是自知身份微下之故,也便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