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对(一)(2 / 3)

但高岸的帝王就是看准了她身后的路似的,非要往她身后的道上走。“还是这身顺眼些。"皇帝忽道。

让她留在这里是临时起意,若是放人回去拿衣物未免太过显眼,他便干脆让人穿回了御前女官的服饰,反正多的是给她换洗的新衣。当初的日子结束得太草率,都还没尝够滋味,如今悔之,倒也不晚。厚重的石门像是岩穴里有心设计的机关,一关上,就显得里头密不透风、不见天日。

青簪本准备走,自然吹灭了灯盏。

她不知道皇帝是命人用什么熏衣的,他身上的气味总是很冷冽,冷在这昏室里,像雪中的苍竹冷叶。

为何不是墨味呢?他不是总在批折子吗,青簪便不自觉看向皇帝的手指,脸色忽然一变。

昨夜,这根修长的手指上湿淋淋的水光好像又淌了下来。青簪收回遐思,有些不自然地问:“陛下今日这么快就忙完政务了吗?”都还没到用午膳的时候就过来了,那想来应该就是忙完了罢。皇帝蹙了蹙眉。

她还真是对他……不上心啊。若非是忙不完,他何至于每日天不亮就披衣走了。

“朕就不能是忙中抽闲?”

青簪生出一点点的警惕,看他:“那何以忙中抽闲?”皇帝的大掌正如她担心的那样滚烫地覆在了她的腰后。青簪檀唇一噤,皇帝却是促狭道:“卿卿好贪的心,两筐大宛进贡的葡萄,一颗也不分朕?”

青簪哪管皇帝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顺势一旋腰,就从他掌下溜脱了身,坐在那张石床上,从那盈满整筐的葡萄里提了一小串出来:“陛下现在要吃吗?那妾给陛下剥,妾才净过手的。”

萧放答应得爽快:“好。”

可没有人去点灯,青簪的耳力在半昏的密室中得到了某种超拔,竟然听出他在笑。

不再是当初连璧殿那样冷冰冰的笑。

她用指甲尖的柔锋破开了一枚紫葡萄的皮,这应是纤薄的一张皮、快要裹不住饱满的一颗肉,都还没用力,就渗出了甜津津的葡萄汁来。汁水污渎了凝脂的指肤,艳融而俊楚的,不必太明亮的光线。萧放坐下,微低头,不等青簪缩回手,就先说:“朕手脏。”随后低头把果肉整个含住了。

青簪感觉到,有什么暖热地贴上了指尖,却还不退反进。“陛下!”

那暖热又顺着流开了的葡萄汁且移且吮。

青簪和猫儿一样绵绵无力地嘤了声。

皇帝却和没事人一样问她:“怎么了?”

他两手分撑在她身侧,把她逼得往石床里面坐了点。“朕尝尝不行吗?”

青簪水汪汪地看着他,背靠上了床边的墙壁。墙上不似石床至少还有褥子和策席垫着,坚石压在脊背上,如积冰叠雪,沁凉入骨。

青簪一哆嗦。

萧放把人往前扯了扯,哑声在她耳边轻问:“那朕该吃哪里?”青簪已经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陛下?”衣带滑落。

皇帝在昏暗中棱芒毕露,让青簪想起了松赞进食时的样子。他笑着入幽探骊:“没人会听见,卿卿喊朕,可以喊大声一点。”后来这句话,只剩下了最后四个字,在青簪耳边数次重复、命令。青簪只觉他一日比一日过分了,难道是因为她在后宫的那些小动作确实开罪了他?

她伏在石床上,还保持刚才的姿势,连翻身也嫌疲倦,声音就闷进软枕里,嗓子哑得不像话:“陛下什么时候放妾走。”萧放单屈一膝坐在人边上,靠着床头,倒是比她生龙活虎不少。大发慈悲递了盏水给她:

“朕不是说了,近来西南事多,别给朕添乱。”话音稍顿,终究还是没告诉她什么乱,今日才快马传回来的消息,他随意一推想,就和她脱不了干系。

青簪知道皇帝让她住在太极殿,既是防她,也是保她。有时候,她也会恍惚地想,如果她乖巧、听话,放下仇恨,就这样驯顺地躲在这富贵囚笼里,难道就真的可以安逸快活吗?不,她不会。

青簪接过水,抿了一口,如清泉过喉,漱得人声音微凉:“那日陛下之所以给妾看那宗案卷,是不是……为了试探妾?”她微微抬起头,看向皇帝。

萧放将她喝完的杯盏在手中慢慢旋动:“试探如何,不是试探如何?”好像的确,即便说清楚了也是无益,青簪不再问,只柔声说:“陛下真不让妾走?乘鸾宫的莲花都要谢了。”

皇帝目色一深,缓缓道:“那朕就与卿卿,留得残荷听雨声。”大

太极殿。珍婕妤来势汹汹,徐得鹿三步一挡道,俨然十分碍事不长眼的样子。

珍婕妤不免急躁了:“陛下呢?陛下是不是把我忘了,都多少日子不来芳信殿了,芳信无信,改明儿干脆改名叫无信殿、香然殿好了!”又瞪徐得鹿:“还拦?”

徐得鹿哪敢拦这祖宗,愁眉苦脸地拱手讨饶:“奴才不是说了,陛下不在这儿,婕妤还是请回罢,回头奴才和陛下说一声您来过?”珍婕妤毫不受他劝阻,走到前殿外,却是看到廊下放着的那几筐葡萄,抬手点了点,一面问人:“陛下去了何处?”数完葡萄,她便径直进了里头坐下:“我今日就在这儿等。过几个月就是父亲大寿了,陛下最是尊师重道,我来问问陛下有什么安排,总可以?”徐得鹿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