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宫中又怎么可能维持一派岁月静好之象,无一人亢热地奔走相告呢。因为她根本没有受到实质的戕害,皇帝便觉得住进主殿的殊荣足以相抵。他根本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青簪顷刻委屈起来,眉睫如水一样软化了,盈盈可怜地道:“妾不用问也知道,陛下并没有处置。您不是说过,皇后娘娘永远是皇后娘娘,妾自己委屈两日也就是了。”
皇帝有些意外。
意外于她的长进,亦意外于他竞然在与她的日常相处里,体会到了几分彼此攻斗的乐趣。谋莫于周密,她很聪明,反应总在他的周密之外。身为太平天子,他不如父辈一样嗜战嗜杀,他更喜欢朝局上的暗流涌动、兵不血刃。
所以他也如此教她:
“青簪,杀人不过头点地。”
他已经替她挫杀完了皇后的锐气,当然希望她能试着走出仇恨,不要始终带着复仇的谋算、每一步都有目标地与他周旋。萧放将自己抛给皇后的两个选择告诉了她。青簪追问:“皇后娘娘选了什么?”
问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痴愚,很显然,不管是皇后还是皇帝,都只会选择同一个弃车保帅的答案。
萧放倒是很保全她的面子,“不重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摸了摸她的脸,青簪便把脸偎进他的手里:“暂时照水殿是给妾的补偿吗?可陛下还告诉过妾,给出去的东西从无收回之理。”“要是抱玉幽馆修葺好了,怎么办?”
皇帝很是受用掌中的温腻,只觉人此时乖巧,有如猫儿一样。偏不回答,只是抬手传了膳。
宫人一进来,青簪的脸皮就瞬时变薄了,忙抬头正身,从裙尾的流苏到簪头的金鸟,无不正经起来,也不再提主殿的事。萧放看着人小口小口饮食,动作斯文,但又毫不挑食,什么都愿意尝两口,也不催促。
他记得,照水殿后殿有一间汤池室。
同样很正经地问她:“汤池试过了吗?”
青簪一口汤呛在嗓子眼,登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眼尾都水津津了,像泪又像雾地泅开。
皇帝递了盏清水给她:“想哪去了。”
青簪仍有些提防,将水喝了,将信将疑地歪过头看他,隐隐又懊恼起自己的多思。
皇帝被她的表情取悦,勾唇一笑,手贴在了她的腰窝上,暖昧地捏了捏:“说出来听听,朕看看,有没有想错。”
分明不是多思!
青簪用眼神控诉皇帝的恶劣。
萧放却在此刻发现,其实比起身体上的欢愉,他更喜欢她因他生出情绪。真实的情绪。
他笑道:“别委屈了,赠我明月珰,报以千金裘,今岁秋狝,朕猎一只红狐给你。至于照水殿,”
“看你表现。”
大
朱侍郎被弹劾的事在后宫还算为人所津津乐道。不过后宫消息闭塞,众人初时并不知头一个检举人贪污的,正是赵才人的兄长。等知道的时候,重新开始将这事挂在了嘴上,成了茶余的一项谈资。赵才人背后代表的可还有惠妃。
皇后早就开始后悔,如果她明确知道检举外祖父的当真是赵家人,她就该咬死这事是惠妃一手策划、纵火和贪污都是惠妃为了扳倒她而用的手段,也不至于那日在太极殿有口莫辩了。
不过,无论外朝如何,皇后还是皇后,只是尊贵的凤冠翟衣下的骨肉,一眼可见地迅速瘦减下去。
皇后甚至不敢见母亲。外祖父出事后,阿娘早就递过进宫的帖子,皇后却头一次拒绝了。
她要如何告诉阿娘,为了侯府的荣光,她亲手选择了放弃外祖父?如果没有外祖父,只凭父亲从前的一介白身,又哪里养得活她和阿娘,她不知要多吃多少的苦。
他们不会原谅她的。
唯一能让皇后短暂恢复一些心气的,就是着手安排秋狝这件事了,至少说明,陛下还肯给她机会。
秋狝之行还涵盖了中秋的小宴。
大梁的中秋更注重阖家团圆的情味,倒算不上多昌隆的大节。往往一家子人在一起围坐,点起可亲的灯火,赏赏圆满的月亮,这节就算是过了。这次皇后除了安排行程,还要安排众人的车马和住所。猎宫的区划图在皇后案前展开的时候,浮翠不动声色地靠近人,在皇后身边默观了一阵。
直到皇后的手停住。
猎宫位于上京南郊的五林十二峰,皇帝的清晏殿独占一个峰头,余下的峰头则参差地分布着规模稍小的宫殿和别苑。眼见皇后写到青簪的名字就没再继续往下了,笔头只在纸上落了个点便僵在那里,浮翠看了看笔顺是从一点开始的几个住处,宝章斋、密雪馆、谢池春院,位置都很偏远,出声提醒道:“娘娘,您要把盈美人安排在哪里?”皇后真是写不下去了。难道要她亲手给那个贱婢安排最好的车马、安排华贵安逸的住所吗?
这不是明摆着在告诉所有人,她不敢再与盈贵人为敌,甚至要对人卖好。“你多什么嘴!”
皇后把笔狠狠一丢。
闭目稍晌,却又颤了颤齿关,弱声道:“对不起,浮翠,本宫知道你是为了本宫好,可是本宫就是心里酸苦,控制不住自己。”如今她身边能用的人已实在不多了。
最后,皇后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