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一定不给别人看。”
过道上传来脚步声,楚天青抬头,看见宋远舟正慢悠悠地走过来。她小声问:“万一你同桌宋远舟非要看呢?”
纪明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我就把他的头按到课桌上。”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补了一句:“当然,我会注意力度,不会给你惹麻烦。”
“那倒不至于,"楚天青这才把她的试卷递给他,“但你得好好保管。”卷子落到纪明川手里,他翻开纸页,看到了那一篇高分作文。这一次的作文主题是"时间的回音”,要求十分明确:每个人都在时间中长大,也在时间中回望。童年的一朵花、一场雨、一句话,或许已经悄然改变了人生的方向。时间终将流逝,回音又有多少可以留存?请结合个人经历或观察,写一篇文章,文体不限,谈谈你在成长中所听见的"时间的回音”。楚天青的作文题目是《屋檐下的雨声没有停过》,她的字迹端正又秀丽:“小时候的雨,落在屋檐下,浸湿篱笆,也滴进了竹筐里。那时候,家里老人都还健在,爷爷在村口修理自行车,奶奶在屋里缝补衣裳,外公外婆扛着锄头回家,妈妈已经做好了瓦罐汤,轻声唤我吃饭。我以为人生始终如此,父母会为我撑起一片天,风雨只是屋檐之外的喧嚣,就像远方陌生人的争吵声,我听见了,却不明白……
第一段好像还挺正常的,纪明川还没读完,“砰”的一声,宋远舟敲响了他的课桌。
纪明川把卷子往怀里一塞,没让宋远舟看见一个字,然后才站起来,给宋远舟让路。
宋远舟狐疑地瞥了一眼纪明川,又转过身,和楚天青对视了几秒,但他什么也没发现,只能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纪明川川把自己的习题册和辅导书拿出来,一本又一本,堆放在课桌的交界处,垒出一道高大的书墙,完全挡住了宋远舟的视线。宋远舟倒抽一口凉气,又不敢问纪明川,干脆回头问:“青神,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楚天青喃喃自语,“我在思考人生。”“那你慢慢思考吧,我感觉你也不比我正常多少。“宋远舟转了回去,没再开口了。
纪明川仍在阅读那一篇作文。
他读到这几行字时,指尖略微抬了一下,又落回了纸页上:“八岁那年,外公走了。母亲带我从坟头回来,那晚下了一夜的雨……十三岁那年,爷爷奶奶相继倒下,家里债台高筑……我守着生病卧床的外婆,她躺在床上望着屋檐,一动不动……我仿佛站在生与死的分界线上,第一次意识到,人活在世间,其实一直是在为某个终点做准备……”
纪明川川把纸页捋得更平整,接着默读下去:“年幼的我还不懂,原来成长,不只是一点一点往上走,也可能是一次一次往下坠……可也正因如此,人生会在前进与后退之外,找到属于自己的新方向。我渐渐明白,雨会停,天也会亮。倘若有一天,父母不能再为我撑伞,我也能依靠自己在雨中站立。我已经学会了独自撑伞,将来,也想把伞递给那些仍未走出风雨的人…”全篇作文多处引经据典,既有《存在与虚无》《人生十论》《道德书简》哲理精华,也夹杂《庄子》《韩非子》《古文观止》的思辨光芒。纪明川合上试卷,把卷子还给楚天青。她神色平静,一句话也没说。但他还记得她对命运与成长的感悟。那些文字里,没有哀号,也无怨恨,只是一笔一划记下回忆。
她写童年的离散,也写少年的隐忍,却不乞怜、不张扬。那样的从容与克制,实在是…让人想观察,又不敢打扰。
纪明川猛然回过神,他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你的卷子呢?“楚天青又在他背后问,“不是说好了,我们两个人互换吗?纪明川把他的卷子往后一送,放到了楚天青的桌子上。她低头翻看,很快就看完了。
他写得工整、流畅,结构完整,语言妥帖。可是她却觉得,没找到自己想看见的东西。
纪明川的这篇作文,没有流露出任何真实的回忆,也没有提及具体的人或事。
他只是把“童年"这个命题,嵌入了熟练的技法之中,像是一篇为高分而生的作品,缺少了一点真情实感。
“你的童年是什么样的?"楚天青直接问他。“普普通通,"纪明川收回她递来的卷子,“没什么值得记住的。”楚天青轻轻应了一声:“哦。”
她隐约猜到了,他不是没有故事,只是不愿意告诉任何人。不知不觉,上午三节课很快过去。
前两节课,王老师带着大家订正语文试卷。第三节是生物课,老师讲得飞快,几乎一节课就讲完了月考内容。
第四节是自习课。王老师走进教室,目光在同学身上扫了一圈:“楚天青、郑相宜、纪明川,来,跟我去一趟办公室。”办公室里开着空调,凉意扑面而来。楚天青紧贴着郑相宜,站在王老师的办公桌前。
王老师坐下,喝了口水,语气才缓了些:“你们三个人这次成绩都排在年级前列,如果能在接下来的全国竞赛里拿到奖项,对你们的综合评价也有好处。老师今天把你们叫来,是想提前说一声暑假的安排,虽然你们不在竞赛班,但咱们十七班是实验班,也有机会争取暑期竞赛集训的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