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题的时候,段启言站到一旁,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温水,润了润嗓子,才微笑着说:“好,这是一道函数分析题,老师之前问过你们,谁做出来了?本来不抱希望的,没想到,楚天青做出来了。楚天青,你到讲台上来,把你的解法讲给大家听听。”
段启言还说:“楚天青有很多简便运算的小巧思,你们记得多做笔记啊。教室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楚天青心跳飞快,却还是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讲台上。她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飞速写出她的解法:“这是一道典型的复变函数三线性定理的应用,或者说是调和函数的最大值估计,我们可以利用边界的两个已知上界,通过调和函数的插值原理,算出中间点的最大值……楚天青在黑板上写得极快,运算过程没有一丝停顿,台下同学也在“刷刷”记着笔记。楚天青把她的思路全部说了出来,就连心算的技巧也讲解得清清楚楚,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了每一个人。
她写完了以后,又有同学问了几个问题,她一一解答,也没有一丝不耐烦。忽然,台下有人鼓掌,好像是纪明川?楚天青没看清,全班又开始鼓掌了,阶梯教室里掌声雷动,她由衷地笑了一声,面朝同学,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能给大家讲题。”这堂课结束之后,同学们嘴上不说,心里也都明白了,楚天青一定能进省队。她虽然没有经历过长达几年的竞赛训练,但她对自己的要求是极高的,或许从小就开始锻炼心心算能力,也在小学、初中阶段提前学完了高中、甚至是部分大学课程。
因此,她转来省立一中之后,扶摇直上九万里,老师们器重她,尽力辅导她,同学们仰慕她,却也追不上她的脚步。九月下旬,数学竞赛、物理竞赛的复试成绩都出来了。如同所有人预料的那样,楚天青在数学、物理这两门竞赛中都取得了极好的成绩,顺利入选省队。
然而,除了楚天青之外,没有任何一个非竞赛班的学生拿到了省队的名额。纪明川和去年一样,只拿了一个数学竞赛省级一等奖。他早有预感,也就没当回事。他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了语文上,他一定要考到语文满分。郑相宜也失败了。她虽然获得了物理竞赛省级一等奖的荣誉,却还是没能进入省队。
郑相宜知道自己发挥失常了,化学竞赛甚至只考到了省二等奖,比起去年,竞然还退步了。
至此,她的高中竞赛生涯已经结束,这次考试是她最后的机会,而她终究没有抓住。
多年来的心血,全都浪费了。
高一开学之前,她参加过选拔赛,却没考上竞赛班。后来,她付出了很多努力,才取得了现在的成绩,可是还不够,远远不够。她还记得,复赛的那天早晨,学校的校车把她送到了考场门口,妈妈也来了。妈妈是开车来的,那一辆白色轿车停在路边,她看见那辆车,心头一热,妈妈对她的爱,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
妈妈给她送了一碗八宝粥,还特意穿了红色旗袍,祝她旗开得胜,可是她又一次让妈妈失望了。
郑相宜消沉了一整天,却没在寝室里表现出来。顾思安和陈曼都在兴高采烈地恭喜楚天青加入省队,郑相宜也笑着道喜,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刻,她心里其实有些不是滋味。第二天早晨,下了一场小雨,细雨飘洒,水雾迷蒙,天空阴沉沉的,看不见一丝阳光。
郑相宜没和室友们一起吃饭,只是一个人去了食堂,喝了一碗粥,慢慢走回教室。
今日秋意浓厚,雨凉薄,风也凉薄,寒气渗进衣袖,她打了一个哆嗦。当她从走廊上穿过时,高三(十七)班的班牌近在眼前,却又好像距离她很远似的她忽然听见有人正在议论她……是陆子昂的声音。陆子昂坐在第一大组,他的座位紧邻着一扇窗户。他把语文书盖在自己脸上,也不早读,只问:“哎,你们都来说说,郑相宜为什么没考过楚天青?陆子昂的同桌语气惊讶:“郑相宜这么努力也没用啊?上上周吧,我在食堂看到她了,她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在学物理呢,她把笔记本放在面碗旁边,看一眼,吃一口…我真是服了她了。”
前排另一个同学接话道:“大课间跑操,郑相宜手里还拿着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物理公式……
陆子昂懒洋洋地附和了一句:“就是,她下课也不出去玩玩,就坐在座位上看题,跟个书呆子似的。”
同桌被他的话逗乐了,忍不住笑出了声:“结果呢?郑相宜这次也没进省队,和去年考了一样的名次,那不还是没用吗?白费力气。”前排的同学又说:“就是没用啊,她的目标是清北,又不是别的学校,别人要是考了省一,那是真高兴啊,还能参加强基计划,但她就不高兴,她去不了清北。还不如不要搞这些,一开始就好好学习,老老实实参加高考,给她妈省点钱。我听说她从高一开始上的那个竞赛补习班,一节课要好几千呢,纯属烧钱,血亏,她妈给她砸了不少钱,全浪费了。”郑相宜也没想到,同学们如此关注自己。
是的,她从高一开始补习,辅导她的老师都有丰富的教学经验。她曾经也心疼过这些钱,妈妈却说,妈妈在教育上投资女儿,无论花费多少钱,那都是应该的。
正在过道上拖地的劳动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