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琢这个情商跌破地心的神奇宝贝能配合表演。
她闭了闭眼,那句"不认识,第一次见"已经滑了到唇边。
"好久不见,瞿小姐。"
商承琢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硬生生截断了瞿颂即将出口的寒暄。
瞿颂分明看见他镜片后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她几乎能想象商承琢脑海中闪过"幸会""久仰"这些客套词,最后却鬼使神差地选了个最出人意料的问候。
瞿颂应声挑眉,无声咀嚼好久不见这几个字。
让鬼上身了吧商承琢,今天又装成体体面面的一条好汉了,那天在拍卖会咄咄逼人的是你的第二人格吗。
她脸上笑意收敛,存心不想让商承琢装的轻松,向前走了几步张口道“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小商总这几年大变样啊。”
瞿颂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商承琢刚推不久的板寸上,心底嗤笑一声。
果然不出她所料,只是社交距离拉近了几步就像是打开了某种隐秘的开关,商承琢好不容易恢复冷静自持的表情出现裂痕,不着痕迹的退后几步。
他在害怕我吗?
商承琢对她竟然会有恐惧这种情绪吗,这个猜想让瞿颂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
于是她平日里收敛的非常好的恶趣味突然冒头,此刻她恶劣地想要看商承琢失态,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在那段分开的十分不体面感情中,对方到底比她心安几分。
商承琢再次开口,但是这次没能如愿的是瞿颂自己。
“三年一个月。”商承琢缓慢地眨了眨眼,没听懂她话里带刺一样,认真附和。
有零有整。
让瞿颂怔愣一下,又禁不住哼笑出声,“挺严谨。”
瞿颂忽然间清醒过来,先前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如潮水般退去。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只觉得方才的针锋相对实在荒谬可笑。就连那天对着商承琢不管不顾地大动干戈,现在想来也不过是场无谓的闹剧。
分开的这些年来,她始终将自己武装得滴水不漏,像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将那些汹涌的情绪牢牢锁在城墙之外。她以为自己早已学会在理性的轨道上稳步前行,但是耐不住一看见这人就情绪上头。
瞿颂早就学会不钻死牛角尖了,她没理由揪着一段失败的感情不放,想通了邪火就一下子消散了,瞿颂收敛了针锋相对的气势,咧嘴露出标准客套的微笑。
商玄的课程差不多结束,两人的短暂的寒暄也到了尾声,商玄拽着商承琢的衣角仰头看他。
“这是?”小孩粉白的脸庞看着不过五六岁,瞿颂有些愕然 。
“我弟。”好像是怕她误会什么,商承琢抢答一样急忙解释,眉毛皱了一下。
“哈哈,那怪不得,看着和你挺像。”瞿颂微微笑着盯着他目不转睛,心不在焉的加上一句,“怎么没听你提过。”商承琢确实没有提过,就算是最亲密无间的时候,瞿颂也没从他嘴里听到过他的家庭。
商承琢现在的模样和大学时几乎没有什么不同,瞿颂思绪恍惚了一下,记忆突然闪回那个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
那场在文学院旧礼堂举办的辩论赛规模不大,但辩题却颇具争议性——"当科技发展的效率诉求与人文关怀产生根本性冲突时,是否应当暂时搁置以人为本的核心伦理原则"。
前面几位辩手照本宣科地复述着教科书上的论点,连评委都在偷偷看表。反方二辩悄悄打了个哈欠后推了推眼镜,软绵绵地抛出一个硬钉子:"当前量子计算突破热力学极限,基因编辑即将打破自然选择桎梏,人类中心主义的伦理框架是否已成为阻碍技术奇点来临的最后枷锁?"
瞿颂努力睁睁眼睛,盯着窗外摇晃的梧桐树枝,她几乎要被初夏的铺天盖地困意淹没。
正当所有人困倦到极点时,突然听见"砰"的一声锐响——有人用指节重重叩击了话筒。整个礼堂为之一震,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声源处。
阳光从彩绘玻璃窗斜射进来,正好落在正方三辩席那个皮肤冷白的少年身上,瞿颂跟着大家的视线,把目光转向那个有些阴郁的学长。
那时的商承琢,骨架已然长开,却仍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瘦。
熨帖的黑色西装裹着挺拔的身形,略宽的肩线反倒衬得腰身愈发劲瘦。他站在那儿,像一株正在抽枝的白杨,将熟未熟的青涩与刻意端着的稳重奇妙地糅在一起。
他那时还没养成后来那种滴水不漏的沉稳气度,微蹙的眉头和紧绷的下颌线明显透着不耐烦的锐气。
“抱歉。” 他开口,声音透过话筒传遍礼堂,清冽而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他嘴上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歉意,反而带着某种蓄势待发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