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还伸出手想去拍商承琢的肩膀,被对方一个眼神冻在了半空。
“老大……”程昂收回手,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带着醉意特有的含糊和自以为是的通透,“闹了半天是为情所困啊?这我懂!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他打了个酒嗝,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商承琢那张冷峻的脸,“谁啊?这么不开眼?敢让老大你这么……这么……”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商承琢这种近乎自讨苦吃的行为,“这么放低身段?这么……嗯……?”
商承琢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话,嘴角勾起,笑容里没有半点暖意,只有刺骨的嘲讽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压抑的痛楚。
他端起冰水,猛灌了一大口,冰得他蹙了下眉,声音却更冷:“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直直刺向虚空,仿佛那里站着某个看不见的人影,“我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在她眼里,大概……也就是个可以说丢就丢的垃圾罢了。”
最后那句话,声音低得几乎被周围的嘈杂淹没,却带着一种自尊被碾碎的自嘲。
他说完,像是耗尽了力气,也像是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惊到,懊恼地闭上了嘴,下颌线绷得死紧。
为什么瞿颂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待在他身边?她究竟想要什么?他给的不够吗?还是……她根本不屑于要?
为什么非要把事情搞得如此复杂?他明明承诺过,会在自己权限与资源所能覆盖的每一个角落,给她铺设一条最顺遂、最光鲜的道路。
他能给予的“最好”,是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无法企及的终点,优渥的生活、无需操心的未来、站在他身边所能分享的荣光与地位。这难道不是一种清晰的、毋庸置疑的好吗?
为什么她偏偏要绕开这条坦途,去选择布满荆棘、前途未卜的岔路?他无法理解,只觉得这种固执的背离本身,就是一种对他认知和承诺的彻底否定。
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他?
用那种……深重的疲惫,混杂着近乎悲悯失望的眼神。
仿佛在看一个永远无法理解、也无法沟通的……异类。那种眼神,比任何直接的抗拒都更让他感到被彻底否定,像被剥光了丢在聚光灯下,只剩下无措和一种被冒犯的暴怒。
他就不该放她出国。他当初怎么会鬼迷心窍,以为短暂的分离能让她更明白他的好?那根本就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放飞了的鸟,怎么可能还甘心回到笼子里?
如果她没走,她就不会遇见那个该死的、所谓的未婚夫。
程昂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和话语里的信息量砸懵了,醉眼朦胧地看着商承琢那张英俊却笼罩着寒霜阴郁的脸。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脑子却像一团浆糊,商承琢的话在他脑子里转了几圈,只提炼出“他”、“垃圾”、“走了”几个模糊的关键词。他努力眨巴了几下眼睛,试图理解,但酒精彻底麻痹了他的思维。
“呃……老大……垃圾……谁……谁丢垃圾啊……”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眼神涣散,脑袋开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下坠,最终“咚”地一声,额头磕在了油腻腻的桌子上,彻底断片了。
商承琢看着趴在桌上、人事不省的程昂,刚才那股失控的戾气缓缓收敛,只剩下更深的疲惫和后悔。
但他究竟在后悔什么呢。
商承琢自己都觉得荒谬不敢细想。是因为程昂太像大学时期的瞿颂吗?所以自己才如此冲动地带人来了这个摊子吧。
为什么她近在咫尺时,思念反比她在远隔重洋的那几年更加难以忍受呢?
为什么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会做出这么多没有逻辑的蠢事呢?
他烦躁地按了按眉心,低声骂了句什么。掏出手机付了账,查了登记的地址,然后架起死沉死沉的程昂,费力地把他塞进了叫来的车里。
网约车平稳行驶,车厢里却震响着劲爆的音乐。昏沉躺在后座的程昂,突然像被电击般一个鲤鱼打挺,直挺挺坐了起来,眼神迷离地嘟囔惊叫,“不对,到底…到底是谁把谁当垃圾给扔了啊?!”
正开车的司机被这诈尸般的一嗓子吓得一哆嗦,在震耳欲聋的鼓点中猛地回头,惊骇地瞪着程昂,吼声几乎盖过音乐:“车里不准扔垃圾!更不准吐!听见没啊?!”
程昂被吼得一激灵,勉强聚焦视线。嚯!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浓眉和上嘴唇,竟然各嵌着两个亮闪闪的金属环,非常扎眼。
“……”
程昂像被抽了骨头,“砰”一声重新把自己砸回后座,绝望地闭上眼。
我操……这世界还是太魔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