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墩子受伤较轻,他力量大,有妇孺和老人们实在走不动了,他便上前去背一段路。
他那宽厚的背影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成了许多人黑暗中踏实的依靠。
其他山匪则自觉地分散在队伍的两翼和尾部,尽管疲惫和伤痛让他们步履蹒跚,但他们锐利的目光依旧如同夜枭,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黑翳翳的丛林深处,防备着可能出现的毒蛇猛兽。
或者……更可怕的、可能衔尾而来的追兵!
深夜的山林并非死寂一片,那无处不在的声响,反而构成了另一种折磨。
枭鸟发出凄厉尖利的啼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疹人;不知名的夜行动物倏地窜过灌木丛,带起一阵急促的哗啦声;山风掠过树梢,发出连绵不绝的低沉呜咽,如同怨鬼的哭泣……
时间在无边的黑暗和持续的跋涉中缓慢流逝,似乎格外漫长。
不知走了多久,抬头望天,浓墨般的夜色终于开始稀释,天际的边缘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如同清水滴入墨砚,黑暗被一种朦胧混沌的灰蓝色所取代。
队伍早已疲惫到了极限,衣衫不仅褴褛更被露水和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泥土裹满了裤腿和鞋面。
许多人的眼神已经涣散,失去了焦距,只剩下空洞的麻木和一种近乎本能的驱使,支撑着两条如同灌满了铅的腿机械地向前迈动。
就在这精神和体力都濒临崩溃的边缘,前方引路的干瘦山匪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山坳深处一处被薄雾笼罩的阴影,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和一丝发自肺腑的敬畏:
“快…快到了!道长!穿过下面那片老樟树林,看到那个像两只巨手合拢的山口没?那就是康王谷的外囗子!”
康王谷!
这个名字仿佛蕴含着神奇的力量,瞬间给这支疲惫到极限的队伍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张宝第一个冲到前面,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他睁大布满血丝、充满倦意的双眼,极力向山下那片被晨光微熹勾勒出轮廓的山谷眺望。
微弱的天光下,前方地势豁然开朗。
两道高耸陡峭的山岭呈钳形对峙,在中间挤压出一道狭窄的山口。
这山口并非彻底堵死,更像是一道天然的巨大门户。
透过这门户,隐约可见其后是一片被环抱的开阔谷地,深邃悠远。
林木在薄雾中呈现一片苍茫翠色,比周围的山色更深邃几分,显得生机盎然。
一股湿润、清冷的山风从谷中吹拂出来,带着泥土的微腥和草木特有的清新香气,驱散了行路带来的浑浊燥热,让人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
“到了!真的到了!”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欢呼。
“老天爷啊,总算是到了!”
张轩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股支撑着他走过漫漫长夜的劲头仿佛一下子泄去大半,整个人倚在一旁的石壁上,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难以言喻的疲惫。
刘峰用力抹了一把被汗水、血水和灰尘糊满的脸颊,眼神复杂地望向山谷深处。
那里,可能就有他失散多年的女儿秀秀……
五年的寻找,生死的煎熬,这一刻仿佛触手可及,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让他既无比渴望又患得患失。
然而,作为经验丰富的老军卒,他骨子里的警惕性从未放松。
按照清风观的老道所说,杨玄绝不是什么蠢人,纵使康王谷易守难攻,但也绝不可能不做一点防御!于是,在请示了张九宁之后,在刘峰的低声指挥和张宝、张梁的协助下,队伍没有立刻沿着山坡冲向下方的樟树林,而是选择沿着山口外侧靠近山壁的一条更隐蔽的小径借着黎明前最后的昏暗掩护,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向谷口方向靠拢。
刘峰、张宝、张梁,以及几个身手较为敏捷的山匪放轻脚步,如同猎豹般无声无息地从队伍中分离出来,借着嶙峋的山石和茂密的灌木丛作掩护率先向前方摸去,准备探明谷口周围的虚实。
黎明前的空气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死寂般的安静。四周只能听到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夜行动物归巢的最后惑窣。
当他们摸到距离谷口大约五十步远的一片乱石堆后时,变故陡生!
几块突兀耸立的巨大山石和几棵枝叶格外繁茂遒劲的古树,构成了谷口前天然的掩体和岗哨位置。就在刘峰试图探出头去观察那片樟树林后的确切情形时,石堆和树后骤然响起几声呼喝,如同夜枭的尖叫划破了死寂:
“站住,是谁!”
“再敢靠前一步,休怪老子弓箭不长眼!”
伴随着这紧张而凶悍的警告声,泛着冷光的竹箭以及至少两杆磨得锋利的长矛,如同毒蛇般从岩石缝隙和浓密的树冠后猛地探了出来,锋尖在熹微的晨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树影剧烈晃动,影影绰绰能看到至少七八个人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各自的位置冒头,充满警惕、戒备甚至是凶狠地紧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欢迎的意思,反而充满了凶光。
显然,他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