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围死,速速随我回山,你我共同抗敌,方有一搏之力!”
紧接着,仿佛是无意提及,实则早有预谋,朱贵抛出了在他看来无比诱人的诱饵:
“当然!我朱贵绝非无情无义之人!之前因粮秣短缺,让兄弟你带着老弱下山暂避,是愚兄考虑不周!“只要你肯回来,山寨粮仓大门洞开,所有存粮,你我弟兄共享!大家同锅造饭,生死与共!”他眼神深处闪烁着算计的精光,“如此,总好过你带着兄弟们在这里无米下炊,活活饿死强百倍!”他当初之所以大方放走杨玄及其麾下百余精锐外加那两三百老弱妇孺,其实用心不纯。
那些老弱妇孺,在他眼中,不过是蚕食宝贵粮食的硕鼠累赘。
如今本就大旱粮食紧缺,再养着那些老弱,那兄弟们吃什么喝什么?
但他既想维持义气的形象,不愿亲自动手屠戮引得山寨人心浮动,却又深深忌惮杨玄的才能和在弟兄们心中的威望,更怕这数百张口成为压垮山寨的稻草。
于是,他答应杨玄和老弱们一起撤到康王谷这荒僻之地,但只给些许粮秣。
在朱贵的剧本里,不出十日,康王谷便该是老弱饿婷枕藉、精锐心灰绝望的炼狱景象!
当杨玄走投无路、手下弟兄为了一口活命粮而人心思变之时,他再不计前嫌的招揽,杨玄和其手下的山匪精锐便不得不彻底屈从于他的意志,成为他朱贵死守仰天坪、与官军血拼到底的忠实爪牙。然而,眼前的景象却是和他所想的不同!!
而郡守派遣的三百精兵,更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朱贵深吸口气,在他看来,眼下什么计划都可以先放在一边,再官军的威胁下将杨玄等人再度收编才更加重要!
而听完朱贵这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提议,杨玄与张九宁默默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凛然。
没想到,朱贵此次前来会带来这么一个消息!
不过,此刻的张九宁却是没有做声,这毕竟是山寨两位当家的事,他这个外人显然不好插嘴。而杨玄则是深吸一口气,他站直身躯,迎着朱贵那隐含威胁的目光,声音清朗,字字如铁:“二当家的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张九宁和石台下闻声聚拢过来的人影,语气斩钉截铁,不留半分余地。“我杨玄既然将兄弟们带到了康王谷,为他们寻到了一条生路,便绝不会再回头,瞠仰天坪这趟必死的浑水!大当家所说的同生共死,晚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杨玄的声音掷地有声,彻底截断了朱贵所有的盘算,“二当家请回吧!”“你!”
朱贵的脸色骤然由阴鸷化为铁青,眼神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将杨玄烧穿。
他没想到杨玄竟敢如此决绝、如此强硬地拒绝他,尤其是在他抛出共享粮仓这一诱惑之后!这份不识抬举彻底点燃了他得知郡守增兵后的愤怒和暴戾,他再也无法维持那虚伪的兄弟情义,猛地跨前一步,指向下方闻声越聚越多的康王谷和金桥村民众,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难以置信而变得尖利扭曲:“杨玄,你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
“你不跟我回仰天坪,莫非是想眼睁睁看着这几百号兄弟饿死在这里?!”
“你告诉我,在这破山谷里,你拿什么养活他们,啃石头还是吞泥巴?”
“若是没有粮食,最多三五天,他们都得横尸在你面前!你对得起那些叫你一声三当家的弟兄们吗?啊!”
朱贵的咆哮在暮色笼罩的山谷间回荡,充满了被拒绝的恼羞成怒和对杨玄的质疑。
他死死盯着杨玄,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动摇。
而他的嘶吼,也引得山谷内外早已被惊动的康王谷妇孺老幼和金桥村村民纷纷围拢过来,在石台下黑压压地站了一片。
暮色中,一张张面孔挤挤挨挨地朝上望着。
然而,当朱贵情绪激动,下意识的怒视下方聚集的人潮,想以想象中的饿浮惨状来佐证自己话语的真实性时,却是如同遭遇无形霹雳,整个人瞬间僵立当场,咆哮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几十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当初被他“礼送”出寨的老弱妇孺!
尤其是那个断了腿的老汉,还有那个抱着婴孩的妇人,朱贵记得清清楚楚,他们离开仰天坪时是何等模样!
面色灰败皮包骨头,眼神空洞麻木,那个妇人怀里的婴儿更是哭都哭不出声,随时会断气的样子……可现在,石台下,暮色之中,这几张印象深刻的脸上虽然依旧瘦削,但那蜡黄的脸色之中竞透着一股实实在在的红润之色!
那老汉靠着石壁虽仍拄着树枝,但腰背明显挺直了些;那抱着孩子的妇人,脸上不再是绝望的死灰色,眼神里有了神采,怀里的婴孩竟还伸出小手,依依呀呀地挥舞着,精神头十足!
更有许多老人、孩子、妇女围聚在一起,眼神虽然畏惧,但那是一种活人的眼神,不再是一片死寂的麻木!
这……这不可能!!
这才几天,他们怎么可能有这种气色!
朱贵的大脑轰然炸响,一片混乱,他那“没有粮食都得饿死”的咆哮,在此刻这活生生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