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昭昭之言(1 / 2)

念到此句,张九宁的声音陡然拔高几分,带着怒意。

人群开始骚动,有低沉的呜咽和咬牙切齿的诅咒在角落响起。

“七月初,郡中拨付赈灾粟米五千石,汝命仓曹小吏暗中克扣四千五百石,与县中商贾富户暗中交易,所得银钱尽入私囊!”

“汝口称朝廷无粮,任城外数千灾民日日以草根树皮裹腹,饿浮枕藉,可有此事?!”

人群的骚动更大了。

“更有甚者!”张九宁重重一拍惊堂木,目光如芒刺向钱明远。

“汝为满足淫欲私欲,竟纵容爪牙于城下公然用赈灾粮以半袋粟米强购贫苦民女!”

“所购少女入府后,稍有不从,便以酷刑虐待致残致死!”

“仅上月,便有七名女子殒命于你县衙后宅之内,可有此事!”

嗡!

这一段指控,如同在烧红的铁锅里泼下一瓢冷水,人群彻底炸了!

“半袋粮就换走了别人家的闺女?狗官,简直畜生不如!”

“竟克扣了那么多粮?我邻居一家三口全都饿死了!”

“还打死人,这简直比阎王殿的鬼差还狠!”

“杀了他!千刀万剐!”

仇恨、悲愤的情绪在人群中猛烈翻涌,无数根手指颤抖着指向堂上那滩软肉,唾骂声、哭嚎声如暴风骤雨般席卷整个县衙广场!

若非维持秩序的青壮奋力阻挡,只怕愤怒的人潮早已冲上公堂将钱明远撕碎。

钱明远在这冲天的怒浪中彻底崩溃,裤裆再次一片濡湿腥臭。

早知道今天是这样的场面,还不如昨日一头撞死在地牢!

张九宁待最初的群情汹涌稍缓,再次拍木,压下喧嚣。

他站起身,不再看瘫软在地的钱明远,目光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扫视全场:

“以上,仅为部分查证之罪状。”

“然钱贼横征暴敛、草菅人命、欺压良善,柴桑父老乡亲,皆为其刀俎鱼肉!”

“应公审其之人非为义军,应为柴桑万民!”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所有人耳中:“黄天在上,今于此明镜高悬之地,我张九宁代天执法,问一声堂下柴桑父老乡亲!”

“凡受过此獠欺凌、构陷、盘剥、以致家破人亡者,有冤报冤,有仇述仇!”

“我张九宁与义军诸兄弟,为尔等做主,伸张人间公道!”

他沉声道:“尔等,可有冤情?”

“尔等,可敢申诉!”

洪钟般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带着鼓励。

人群,却骤然陷入了一片令人心头发紧的死寂。

数万人聚集的县衙前,竟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啜泣。

告发县令?

几辈人下来,从来只有官告民,哪有民告官,还是当众告发?

根深蒂固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所有人的喉咙,那些被盘剥了田产的、被打断腿的、被抢了孩子的、被诬陷入牢逼死了亲人的……

回忆汹涌而来,血泪浸透往事,但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真的,能告吗?

官军打回来之后,会不会被清算?

钱扒皮倒了,之后还有没有张扒皮、李扒皮?

一双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看堂上的张九宁,又看看瘫在堂下死狗一样的钱明远,再看看身边同样犹豫恐惧的同伴,巨大的矛盾撕扯着他们卑微的灵魂。

那刚被点燃的怒火,似乎被一盆无形的冷水当头浇下,眼看就要熄灭在可怕的沉默里。

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将所有人的胸口压得窒息!

这死寂,清晰的映照出千年来被践踏的麻木与被驯服的恐惧。

富户们隐藏在人群角落里的嘴角,甚至不自觉地勾起一丝轻蔑的冷笑一一愚民,终究是愚民!然而,就在这压抑到几乎要窒息的时刻,一个颤抖却无比清晰的声音陡然在人群中炸响:

“我有冤!”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

只见一个三四十岁却形容枯槁、满头白发的农妇,在一个同样衣衫破旧的青年搀扶下,竟猛的从人群中踉跄着冲了出来!

她枯槁的脸上涕泪横流,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钱明远,仿佛要用目光将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剜下来她挣脱了青年的搀扶,几乎是扑倒在大堂前的台阶下,枯瘦的手指深深抠进青石板缝隙,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泣血的嘶吼,指向钱明远:

“张道长,民女王吴氏,要状告这狗官钱明远!”

“昨天他手底下那些狗东西,用半袋赈灾的粟米,买走了我那才十四岁的亲闺女红儿!”

“城破之后我来找红儿,但是却只看到红儿被凌虐致死的尸体!”

那声音凄厉绝望,每个字都像带血的刀,狠狠戳破那层厚重的恐惧幕布!

“狗官!你还我红儿!!!”

哭喊声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人们心中最后一道堤坝!

那压抑太久的的冤屈与血泪,如火山轰然喷发!

紧随其后,又一个愤怒的声音在人群中某个方位炸响:“我也告!!钱扒皮我家祖传的三分薄田被钱扒皮管家的表舅强占,他包庇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