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攻心为上(1 / 2)

夜色降临。

正厅里,那盏煤油灯的火苗,不知疲倦地跳动着。

癫狗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的黑暗中,带走了最后的余温。

陈山独自一人坐在那张摇摇欲坠的太师椅上,整个屋子空旷得能听到回声。

他没有焦躁,也没有不安。

他在等。

就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猎人,布下了陷阱之后,所需要的,只剩下极致的耐心。

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撕破了院落的宁静。

一个负责打探消息的瘦小手下,像一阵风般冲了进来,因为跑得太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门槛上。

他顾不上喘匀气,脸上是一种混杂着兴奋与激动的潮红。

“堂主!找到了!找到了!”

那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在空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有个叫冯敬尧的洋行买办,最近就像惊弓之鸟,正得到处找人低价处理手里的西药!”

半小时后。

一份用粗糙纸张写就的资料,被轻轻放在了陈山面前的桌上。

字迹歪歪扭扭,却记录着一个人的全部软肋。

冯敬尧。

靠着老婆的娘家是英政府一个小官员的关系,搭上了洋行的线,囤积了一大批盘尼西林,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人到中年,肥胖,胆小,爱慕虚荣,最怕的就是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那道突如其来的禁运令,对他来说,不是一道命令,而是一张催命符。

陈山修长的手指,在“胆小”两个字上,轻轻划过。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属于猎人的弧度。

“就是他了。”

对付这种人,动刀子,是下下策。

诛心,才是上上选。

陈山站起身,掸了掸身上那件并不合身的旧长衫。

“鬼叔。”

一直站在角落阴影里的鬼叔,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堂主。”

“你跟我走一趟。”

陈山没有再叫任何人,甚至没有看一眼门外那些跃跃欲试的打手。

他就这样,带着一个干瘦的老头,穿着一身在这个地方显得格格不入的体面长衫,走出了和义堂破败的大门。

与其说是黑帮寻仇。

不如说,更像两个落魄的生意人,去拜访一位老友。

港岛,半山。

一栋灯火通明的西式洋房,与九龙城寨的黑暗,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客厅里,名贵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被摔碎的瓷器碎片。

身材肥胖的冯敬尧,正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焦躁地来回踱步,昂贵的丝绸睡袍被他走得满是褶皱。

当管家通报,说是九龙城寨和义堂的堂主求见时。

冯敬尧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就褪得干干净净。

和义堂?

那个连三流都算不上的破烂堂口?

他们来干什么?

听说了风声,想来趁火打劫,敲诈勒索?

“让他们进来!”

冯敬尧咬着牙,色厉内荏地吼道,同时悄悄给旁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手按在腰间的枪上。

片刻后,陈山和鬼叔被领了进来。

看到来人,冯敬尧反而愣住了。

没有想象中的满脸横肉,没有凶神恶煞。

只有一个面色苍白,身形瘦弱,看起来像个病痨鬼的年轻人。

还有一个,是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的干瘪老头。

冯敬尧的胆气,莫名的又壮了几分。

他一拍桌子,试图抢占先机。

“我……我和你们这些烂仔井水不犯河水,你们想干什么?”

“我告诉你们,这里是港岛!我随时可以报警!”

然而,陈山完全没有理会他那虚弱的威胁。

他自顾自地走到那张柔软的沙发前,坐了下来,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

鬼叔则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垂着头,像一尊没有情绪的影子。

这份旁若无人的从容,让冯敬尧准备好的一肚子威吓,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冯先生,别误会。”

陈山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冯敬尧的耳朵里。

“我不是来敲诈的。”

“我是来给你提个醒的。”

陈山端起桌上的红茶,慢悠悠地吹了吹热气,仿佛真的只是在与一个老友闲聊。

“我有个朋友,在海关做事。”

“他说,皇家海军陆战队已经进驻码头,最近有大行动,专门查‘战略物资’。”

“冯先生……”

陈山放下茶杯,抬起眼,漆黑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对方。

“盘尼西林这四个字,现在可是烫手山芋啊。”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不偏不倚,狠狠砸在冯敬愈那根脆弱的神经上。

“轰!”

冯敬尧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海关的朋友?

皇家海军陆战队?

这些他只在报纸上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