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棋子与棋手(1 / 2)

那张鲜红的请帖,像一滴溅在桌案上的血,灼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送帖子的福义兴四九仔,前脚刚走,他那嚣张的笑声仿佛还回荡在破败的院子里。

和义堂的正厅,从未如此死寂。

每一个兄弟的脸上,都像是被刷上了一层厚厚的死灰色。

随即,这死寂被一声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引爆。

“操他妈的鸿门宴!”

一个叫阿四的年轻帮众,手臂上还缠着上次火并留下的绷带,他猛地将手里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

碎裂的瓷片四下飞溅,发出刺耳的声响。

“跟他们拼了!大不了一起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阿四双眼通红,像是被逼到绝路的野狗,只想亮出自己脆弱的獠牙。

“拼?拿什么拼?”

一个年纪稍长的汉子,叫老三,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福义兴光打手就上百号人,还有家伙!我们这点人,冲过去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缩着脖子等死?让整个城寨的人看我们和义堂的笑话?”

“堂主,我们跑吧!”

老三的声音带着哭腔,绝望地一屁股跌坐在长凳上,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

“离开九龙城寨,去哪儿不能混口饭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他这一崩溃,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又有几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兄弟,脸上写满了绝望,眼神涣散地看向陈山,嘴唇蠕动着,显然是想附和,却又不敢出声。

“放屁!我爹的骨头还埋在这儿,老子哪儿也不去!”

阿四指着老三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个软骨头!孬种!”

“你他妈才孬种!你有种你去送死,别拉着兄弟们一起!”

整个正厅瞬间炸开了锅。

叫骂声,怒吼声,恐惧的啜泣声,兵器被握紧的摩擦声,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股令人窒息的浊流。

昔日还能称兄道弟的一群人,在死亡的巨大阴影下,彻底撕裂。

王虎靠在墙角,胸口刚刚愈合的伤疤仿佛又在隐隐作痛,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微的嘶嘶声。

他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那双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眼睛里,燃起一股怒火。

他猛地踏前一步,尽管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闷哼一声,但他的声音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所有的嘈杂,瞬间被这声暴喝压了下去。

王虎的威信,在和义堂仅次于堂主。

他环视着一张张或恐惧或愤怒的脸,最终目光落在陈山身上,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是毫无保留的忠诚与坚毅。

“堂主,你下令!”

他的声音沙哑,却字字铿锵。

“我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就算拼到最后一滴血,也得护你周全!”

“虎哥,你伤还没好!”

阿四急切地喊道。

王虎却根本不理会,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陈山。

陈山没有说话。

他甚至没有看那张请帖。

他的目光缓缓地,从每一个人的脸上划过。

他看见了阿四的血勇与鲁莽。

看见了老三的懦弱与牵挂。

他看见了那些叫嚣着拼命的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

也看见了那些主张逃跑的人脸上,无法掩饰的羞愧。

他在分辨。

他在筛选。

他要看的,不是谁的嗓门更大,不是谁的拳头更硬。

他要看的,是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谁的骨头,没有被恐惧压弯。

谁,才是真正能跟着他,从地狱里杀出去的人。

时间,在喧嚣中一点点流逝。

所有人的情绪,都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在崩溃的边缘疯狂颤抖。

终于。

陈山动了。

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将那张鲜红的请帖,轻轻夹了起来。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那只苍白的手上,仿佛那张纸有千斤重。

陈山将请帖凑到鼻尖,仿佛在闻一朵花。

“上好的红纸,印着烫金的大字。”

他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为了请我们赴死,黑柴,是花了心思的。”

他将请帖,随手扔进了旁边那盆半死不活的炭火里。

红色的纸张,遇到火星,瞬间蜷曲,变黑,然后猛地燃起一团橘黄色的火焰。

那耀眼的烫金大字,在火焰中扭曲,挣扎,最后化为一缕无法辨认的飞灰。

“他想杀我。”

陈山抬起眼,平静地看着所有人,那眼神深邃得像一口不见底的古井。

“所以,这个宴,我非去不可。”

夜,深了。

争吵了一天的兄弟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各自散去。

绝望的气息,像一层厚厚的灰尘,笼罩在和义堂每一个角落,压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