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 “雍州隐士大儒颇多,便是临都,正经寻位良师,高了,旁人说三道四,低了,白氏这心肠这言语,我怕是又成了官人嘴里的恶妇……” 一些孩子上的小打小闹,兴许只是招徕官人罢了。 宋端娘不想让自己闲下来,也不愿去讨夫郎欢心,但每每见到言朝兮,她总会想起那个无缘无份的孩子阿毓。 十月怀胎,竟成幼冢。 宋端娘自言自语起来,她近来颇为疲倦,这会好不容易随性散漫许多。 竹帘青缨微晃,光影阵阵。 紫蕊匆匆进屋,于主位站定行礼。 她听去了二人所言,便顺着宋端娘的话道:“夫人自有考量,横竖让他们途中多费些心力照看着二小姐罢了……奴婢早先便使了明砚去书屋看顾着主君,想必这刻已用完了晨食,要往静尘院来……” 紫蕊一番话还未言毕,就有不速之客的声音传来。 “端娘?” 日头未歇,言仲廷以木簪半挽一顶髻,着一身家常的空青色直裰系宫绦,不配凡金俗玉,只背着光晕,掀起竹帘,青缨寥落正坠在骨节分明的手上,露出袖口熠熠生光的竹叶暗纹。 他早已过而立之年,却有着及冠之貌,未留儒士之须。眉目清朗豁然,只启唇轻轻笑唤一声妻名,便有修竹傲梅之色,寒消冰融之感。 “许久未来静尘院,没踏进半步,就听闻你这儿好生热闹。” 言仲廷缓缓落座,戏言道。 却是不然,他也是在暗处踌躇许久,特意避了白璎璎才“恰到好处”进来。 他还是知道这些正室偏房的私下龃龉的,不愿在发妻前怜惜白姨娘,亦不助长正室的威风。 言仲廷是个极好脾气的人,酒醒时听泥心书屋的奴仆叽叽喳喳了几盏茶功夫,便晓得了昨日的闹剧。 紫蕊紫苏面面相觑,皆心知主君与夫人有要事可叙,便自觉告退。 宋端娘正襟危坐,也不正眼瞧这枕边人。 言仲廷瞧了她几分面色,愈发猜疑不定,于是自哂道:“昨夜是江兄请客作伴,端娘……你也晓得,夙园不算是满楼红袖招的去处。不知不觉便醺着了,回府还牵累你忙前忙后。” 言仲廷将手中收紧的木匣摆在小桌案上,又悄然往宋端娘处推了推,似是讨好又是心虚的模样。 “近日列族数家登临,倒是劳烦你……况且这官位升来不明不白,我左思右想,许是与鲁国公承爵有关……” “官人慎言,要说是内宅,那不过是妾身分内之事。至于前院,是官人翰林十载,简在帝心罢了,与鲁国公有何干系?”宋端娘自他一进屋就绷紧了心弦,这番话听去便急然打断。 二人皆知权不可妄言未免祸及自身的道理,但还是忍不住一个暗自揭短,一个着急收敛。 微风拂过帘间所缀的青缨,堂内霎时静然。 “端娘与我,究竟还是生分了,罢了,”言仲廷沉下语调,忽地话锋一转,柔声道,“昨日路过沈楼,瞧见双玉镯,想来与你甚是相配……” 宋端娘这才瞥了一眼木匣东角处的昙花印。 言仲廷旋开了云纹锁扣,只见其中静躺着一只成色上品的清紫玉镯,莹润照人,品貌非凡。 他只见宋端娘轻合上匣子,便摆在旁侧不与理会。 也是呢,那临都宋家的嫡长女,出身显赫,什么琳琅玉质没见过?怎会流连俗物?是他不好,究竟是一晃十年也没有给发妻想要的日子。 言仲廷惴惴不安起来,却忽闻那块捂在心尖上的冰块终于有了反应,便抬首。 “官人有心了,沈楼所出,自非凡品,只是往后不必如此耗费……是了,官人心念那瀛山客的孤本我已托人寻来,就放在书屋西窗前的闲案上,官人想必看到了。正逢月末,妾身还要对各个商户田庄的账目检疏明细一番。官人自便吧。” 竹帘青缨轻晃,宋端娘起身正要往外去松口气,柳眉一拧想起有何事情般,转身定步,于言仲廷面前端端正正行了一礼,低眉垂目着,倒有两分白璎璎的顺然。 “妾身还未恭贺官人青云之喜,这便以礼补上了。” 轻飘飘一句话,瞬息间,宋端娘便消失在了屋中,似乎不耐与他相处。 那无声无息的内室里,不论是十年前的青衣书生,还是今朝的中书侍郎,静默坐着,厅内空荡,仿佛自始至终都是独自一人。 …… 回去东院路上,言朝兮低着头喏喏跟随在碧荷之后 ,旁人见着,只料想二小姐昨个顽皮被责罚了这般怯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