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都知道反哺,羊羔都知道跪着吃奶,这些畜牲都知道的道理,你也是读过诗书礼易的,怎么就不知道呢?”
“祖宗的江山社稷,迟早断送在你的手里!”
迎着母亲的暴怒斥骂,朱翊钧几乎本能地双膝一弯,挺腰跪在了蒲团上,但脑袋却低着,连看一眼母妃都不敢。
坐在绣榻上的李贵妃,看到长子这副模样,不由得更加愤怒了。
但谁知道,她这一路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直到隆庆皇帝登基,册封她为贵妃,她的身份地位是高了,可是后宫恶斗,远比王府争斗更加凶险。
出阁讲学后,她就更加辛苦了,每逢三、六、九早朝的日子,只要一听到宫外头响起柝、柝、柝的五更报时声,她就立即起床,把尚在梦乡中酣睡的朱翊钧喊醒。
如此严厉的督责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长子能够继承皇位?
李贵妃积攒一日一夜的怒火,逐渐烧迷了心,伴随着斥骂,狂气在肆虐,不择言道:“与其有那朝纲败坏,江河日下,社稷倾颓的一天,不如我先把你废了!”
东宫时,年幼的他贪玩天性使然,多与太监玩闹了会,让讲学晚了盏茶的时间,母亲也是要废了他的皇太子位。
这要是再传出“废帝”的话,万岁爷这把龙椅,恐怕就不太稳当了,思虑一番,张宏决定硬着头皮去解劝,扑通一声跪倒在殿门外,哀声求情道:“启禀贵妃娘娘,昨儿的事,完全是高拱的罪过,万岁爷是冤枉的,万望贵妃娘娘可怜万岁爷的身子骨儿,不要让万岁爷再跪了。”
朱翊钧站起来,两腿跪得酸酸的,支持不住,竟踉跄了一下,张宏赶紧从后面把他扶住,“万岁爷,慢点走。”
看着儿子转过身,李贵妃心顿时一软,想喊住儿子说几句暖心的话,但望子成龙的责任感促使她没有这样做。
希望这次长子能懂得孝悌的道理。
四岁的潞王朱载镠光着身子从寝殿里跑了出来,六月流火,就是殿里有冰盆也难掩热意,在其身后的宫女追着给朱翊镠穿衣。
朱翊镠在母亲怀里,依旧在抗拒着宫女穿衣,对母亲道:“母亲,冯大伴送来了荔枝,在哪呢,在哪呢,我要吃,我要吃荔枝。”
“冰荔枝甜,我要吃冰荔枝。”
越小的孩子,声音越是尖锐,朱翊钧走下慈宁宫台阶,听着身后不断传来母亲,弟弟母子温馨嬉闹的声音,不知怎的,心好酸啊。
孟冲、张贵连忙迎上来,一左一右搀扶住朱翊钧,慈宁宫中的声音隐约传出,他们虽然听得不真切,但也能猜到一二,关切道:“陛下?”
就在龙舆走后,张宏的目光收回,望着慈宁宫内外的大小内侍,严厉说道:“今儿的事谁要是敢瞎说,我就把瞎说的人拉到敬事房去,立马打死!”
张宏交代完,连忙去偏殿取冰荔枝,而就在这时,冯保的抬舆缓缓而来,见慈宁宫外静的可怕,望着慈宁宫大太监吴和问道:“怎么了?”
那段时间,他成了冯保的包打听,每天支着耳朵到处听动静侦伺孟冲的一举一动,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向冯保禀报。
吴冲让太监、宫女散去,旋即便把慈宁宫刚才发生的事如数告诉了冯保,冯保露出了笑,“废帝?这天下,还是贵妃娘娘的天下啊,看张宏把这些奴婢吓得……传出去,越广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