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走回琉璃街,由其中一条长巷钻出,至盘龙路上,誓进间临河的酒楼。这酒家虽不闳崇,倒是难得的清幽雅致,堂中左侧由落地的竹帘隔出一排小间,九鲤挨间搜寻,果然最尾的小间里寻到吃醉酒的叙白。此间湫窄,不过摆下一张方桌而已,栏外种着些垂柳,柳外河道上偶有乌篷船摇过,对面一样是一排柳树,树影间掩着连绵青瓦,鸡鸣犬吠。这里闹中取静,景色悠宁,从前九鲤曾听他提起过,他尚在读书时常在此地会友吃酒,是后来入仕做官,怕喝酒误事,这才不大饮酒了。九鲤唤来伙计,要了碗醒酒汤,方上前叫起叙白。叙白抬起脖子恍恍惚惚看清她的脸,醉醺醺地一笑,依旧趴回桌上,“是你啊,我大哥可抓到了?“没有。"九鲤拂裙坐下,见桌上有茶,先倒了盅给他解酒,“你大清早就跑到这里来吃酒?”
叙白只管把脸埋在胳膊里,懒倦的嗓音里带着讥讽,“他们这时候只怕忙着到处追捕我大哥?横竖我正应当避嫌,不如躲开。不知庾先生有没有怀疑是我把我大哥藏起来了?”
“叔父他们往陈自芳家里去了。”
他把脸朝她歪过来,含笑睇她一会,“去做什么?你怎么不跟着去?”九鲤抿了抿嘴道:“我有些不放心你。”
“你来盯着我,怕我暗中与我大哥有联络?”她轻叹一声,“我是怕你有什么想不开。”他自鼻翼底下长长地轻笑一声,眼不眨地盯着她,“我会有什么想不开,就因为我娘和我大哥的事?其实也算见怪不怪了。”九鲤忽然心虚,垂眼望着桌面。他继而抬起身子,笑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日久生情?因为眼前只有这么一个朝夕相处的男人,所以只能喜欢他?此话既是问模夕与叙匀,也是问她和庾祺。九鲤知道,不知该怎么反驳他这份鄙夷,只得摇头,“我想女人不过是容易喜欢在乎心里想什么的男人。你十几年来只顾读你的书筹谋你心里的大事,可曾抽空关怀过你娘?”反问得叙白默然不语,只觉呼吸不畅,胸膛渐渐剧烈地起伏着。九鲤又问:“你只要想想,你娘虽是你娘,可也是个女人,就不会觉得难以接受了。”
叙白笑着摇头,没什么可说,自倒了杯酒饮尽。她便又询问:“你府上知道你大哥失踪的事么?”“我没同他们说,早上大嫂问我,我只说大哥有要紧的公务要上京一趟,因连夜走得急,没带什么人,也没收拾行李,只打发衙门的人来和我说了一声。“你家里人可相信?”
“信不信他们也没处查对。”
九鲤点点头,忽然听到一点可疑,“你大哥没带细软?”“什么也没带,早上和大嫂说起大哥进京,她还嘀咕他怎么不打个人回来收拾些行李去。“说到此节,叙白也渐生疑心,倘或叙匀畏罪潜逃,怎么连行李也不带?
他突然打个冷颤,登时酒醒了大半,忙站起身,“不好!回衙门!”按叙匀往日光明磊落的性格,即便犯了法也不应当是潜逃,九鲤也顷刻间想到,只怕他是找个地方畏罪自杀!两个慌忙赶回衙门,正碰上搜捕的人马回来禀报,各处城门关卡并未见叙白出城。
畏罪潜逃之人多是往城外跑,要么跑进荒郊野岭,要么逃往异地他乡,各路皆未见叙匀出城,可见他根本无心出逃。叙白心头一慌,跌坐在椅上,额上突然冒出一片冷汗。九鲤忙上前问:“你大哥素日常去什么地方?”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大哥平日不是在衙门就是在家,似乎并没见他常到何处去,他既不寻花问柳,也不爱交际应酬,除家人牵绊外,不过孑然一身。九鲤见他答不出来,急着拉他起来,“你就别呆坐着了!我们去问问你娘,也许你娘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