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囗。
雪虽停了,可呼啸的北风吹过,打在脸上依旧生疼。
马天裹紧了身上的貂裘,望着城外那条被冰雪覆盖的官道。
远处忽然扬起一阵雪雾,马蹄声像闷雷似的滚滚而来。
马天眯眼一瞧,只见黑压压一队人马正往这边涌,最前头那匹战马跑得飞快,马上的人一身玄色锦袍,腰间悬着长刀,远远望去就透着股悍然之气。
“吁!”
战马在离马天三步远的地方猛地人立而起,朱棣翻身下马。
“舅舅?”朱棣大步上前,“这么冷的天,怎能劳烦你来接我?”
马天故意瞪起眼睛:“咋地?三年不见,嫌我这国舅爷级别低,不配来接你这燕王了?”
“舅舅这话说的,外甥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朱棣上下打量着马天,“倒是舅舅,三年过去,除了这脾气一点没变,瞧着比在京里时还精神。”
“你倒像是被关外的风沙啃过似的。”马天没好气,“原先还能算个俊后生,现在瞧着,就是个塞外糙汉,一股子沙场味儿。”
朱棣反而挺了挺腰板:
“能在关外跟元人真刀真枪地拼,可比在京城尔虞我诈痛快多了。再说了,这风沙养人,你看我这胳膊,结实吧,去年在漠北草原追着元兵跑了一天一夜,就凭这力气,现在能把你举起来扔雪堆里。”“嘿,你这小兔崽子!”马天笑骂着往他胳膊上擂了一拳,“走,喝酒去!我倒要瞧瞧,你这关外练出来的酒量,是不是真能把我喝趴下。”
朱棣翻身上马,与马天并辔而行,身后的亲卫们识趣地落后几十步。
他侧头看着马天,眼里闪着狡黠:“舅舅要请我喝什么好酒?莫不是格物院新酿的那果酒?去年我托人回京捎了两坛,酸甜得跟蜜似的,根本不过瘾。”
“瞧不起谁呢?”马天斜睨他一眼,“东宫备着呢,你大哥今早就打发人去御膳房,盯着他们做你最爱吃的菜,还特意开了坛三十年的女儿红,说是要跟你这「“关外猛虎’好好比划比划。”
朱棣勒了勒缰绳,眉头微挑:“说起来,我该先去给父皇和母后请安吧?三年没见,老人家怕是又要念叨我在关外野得没规矩了。”
“见那糟老头子做甚?”马天摊手。
朱棣被他说得笑出声:“那要是父皇问起,我就说被舅舅硬拉着去东宫了,他老人家向来最疼你,肯定不会怪我。”
“你小子,还是这么滑头!”马天无语。
东宫,偏殿。
几盆银丝炭烧得正旺,暖烘烘的。
太监引着马天和朱棣进来,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
“殿下和燕王慢用,奴婢就在门外候着。”太监躬身退下。
朱棣刚落座就被桌上的菜勾得笑起来,拿起酒壶斟酒:“大哥倒是还记得,我就好这口炮羊肉。”“他昨儿个半夜还翻膳房的菜谱呢,说你在关外吃了三年干粮,回来得补补。”马天端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先别夸,等会儿他来了,保准要亲自给你夹菜,拦都拦不住。”
两人边喝边聊,从关外的风雪说到京里的趣事。
朱棣说起去年在漠北追着元兵跑了三天三夜,最后在结冰的河面上生擒敌酋时,眉飞色舞地用筷子比划着。
马天则笑他把格物院新造的望远镜当宝贝,每次家书里都要问一句“那能看透十里地的玩意儿,能不能多送几架到北平”。
酒过三巡,朱棣脸颊泛红。
殿外传来脚步声,朱标大步进来。
“臣弟参见太子。”朱棣噌地站起身。
“在自家人跟前,还来这套虚礼。”朱标笑着抬手扶他,“快坐下,菜都要凉了。”
他目光在朱棣脸上停了停,眉头微蹙,“这是怎么弄的?看着倒像是刀伤。”
“去年跟元人对仗时蹭的,早好了。”朱棣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朱标细细打量着他,最后落在他清瘦了不少的脸颊上,轻轻叹了口气:“老四,你瘦了。关外的日子,想必不好过吧。”
“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朱棣仰头笑起来,“我在北平练出了好身手,上个月围猎,一箭射穿了两只黄羊呢,比在京里时精神多了!”
“精神也得吃饭。”朱标拿起筷子就往碗里夹菜。
朱棣的碗很快堆成了小山,他举着筷子哭笑不得:“大哥,再夹就真要溢出来了。”
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
朱标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自己也拿起筷子,却没怎么吃,只是时不时给朱棣添酒,或是把离他远的菜往跟前挪挪。
马天坐在一旁,看着朱标眼里毫不掩饰的关切,看着朱棣喝汤时被烫得吐舌头却依旧笑得开怀的模样,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
炭火的光映在两人脸上,暖融融的。
他心里泛起一阵柔软的叹息,若是朱标能一直这样看着弟弟狼吞虎咽,这大明的朝堂,该会是另一番模样吧。
朱标转头看向马天,声音带着几分沉郁:“舅舅,你今日没来早朝,可朝堂上热闹得很。”马天正啃着块酱肘子,含糊不清地问:“哦?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