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章(3 / 6)

一把同样材质、同样古老的燧石匕首的柄端。

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悸动,如同沉睡亿万年的火山深处传来的第一声震动,微弱却无法忽视,同时在狗蛋和悠儿的心脏深处响起。

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遥远的、冰凉的、带着无尽悲怆的呼唤!!!

影魇吞噬者那由纯粹怨恨与不甘凝聚的猩红光芒,在那燧石与骨器的古老气息面前,奇异地软化、波动起来。

那翻涌的、充满恶意的黑暗,似乎被一种更古老、更本质的哀伤所抚平。

它缓缓地、无声地收回了抬起的阴影之爪。

那庞大的阴影躯体如同退潮般,悄无声息地向后飘去,融入了熔岩裂缝深处更浓重的黑暗里,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星辰尘埃般冰冷的余韵。

它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头熔岩蜥蜴庞大的尸体,那猩红的光芒微微闪动了一下,随即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留下两个惊魂未定、浑身浴血的孩子,和一具散发着恐怖高温的巨兽尸体,在熔岩的暗红微光下,构成一幅荒诞而诡异的画面。

巨大的熔岩蜥蜴尸体被粗糙地肢解,沉重的、覆盖着岩甲的皮肉和骨骼被坚韧的藤蔓捆扎好,拖拽在身后,在灰烬覆盖的地面上犁出深深的沟壑。

每一步都沉重异常,混合着狗蛋右手烧灼的剧痛和胸口的闷痛,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

悠儿咬着牙,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分担着最重的牵引绳,汗水混着血污在她脸上流淌,早没了之前的狡黠,只剩下沉默的坚韧。

他们终于拖着沉重的“战利品”,踏入了村落的边界。

所谓的村落,不过是依着几块巨大得如同远古巨兽肋骨的黑色怪石搭建起的低矮石屋群。

石壁被风沙打磨得千疮百孔,大多半塌着,像一排排被蛀空的朽烂牙齿,沉默地镶嵌在荒芜的背景里。

空气里弥漫着柴火灰烬、陈腐食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锈蚀的微弱气味。

死寂!

没有鸡鸣犬吠,没有孩童的嬉闹,甚至连炊烟都稀薄得可怜,寥寥几缕,虚弱地升向那片永恒凝固的血色天空,很快便被无形的重压碾碎、消散。

几个村民在石屋间缓慢地移动着。

他们的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步伐拖沓,每一步都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更令人心惊的是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手背、脖颈、脸颊的某些部位——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非人的半透明状态,其下隐约可见细小、尖锐的结晶颗粒在生长、蔓延,反射着天空浑浊的红光,闪烁着一种冰冷、绝望的诡异光泽。

他们的眼神空洞,望向拖着巨兽尸骸归来的少年和少女时,也只是毫无波澜地、迟钝地转动一下眼珠,仿佛看着两块会移动的石头。

那是“祝福水”的痕迹。

圣地赐予的“恩典”,缓慢地将血肉之躯转化为冰冷的晶簇傀儡。

村落中央,那间相对完整、门楣上刻着一道模糊星痕的石屋前,站着一个人影。

村长!

他比村里其他人看起来更像“人”一些,虽然同样枯槁,布满风霜的皱纹深如刀刻,但浑浊的眼睛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活人的温度。

他拄着一根造型奇特的木杖——杖身扭曲如虬结的根须,顶端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此刻却黯淡无光、如同蒙尘玻璃珠的灰白色石头。

那是“叹息杖”。

他看着狗蛋焦糊的右手和两人狼狈不堪、却带回惊人猎物的模样,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悠长、沉重的叹息,仿佛那根杖的名字就刻在他的灵魂里。

“进来。”他的声音沙哑,如同两块粗粝的石头在摩擦。

火光在石屋中央的坑洞里跳跃,映照着四壁粗糙的岩面,也映照着狗蛋简单包扎后依旧渗血的右手。

悠儿小心地用一块干净的湿布擦拭着那柄小巧的燧石匕首,火光在古老的石面上流动。

狗蛋则紧紧攥着胸前的燧石吊坠,粗糙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定。

空气中弥漫着熔岩蜥蜴肉在火上炙烤的焦香和草药苦涩的气味。

村长盘坐在火坑边,浑浊的目光越过跳动的火焰,投向门外那片永恒的血色虚空,仿佛要穿透时光的尘埃。

“二十年前,”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从记忆的深井里艰难地打捞上来,带着铁锈般的沉重,“也有这么个血色的黄昏,比今天更红,红得像要滴下血来。”

“圣地的‘光明税’,一年比一年重,要我们供奉活命的食物,供奉取暖的火晶石,供奉……我们的孩子。”他握着叹息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杖顶那颗灰白的星辉石在火光映照下,似乎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那年,实在活不下去了,连树根都快挖绝了。狗蛋他爹,……”&bp;村长顿了一下,浑浊的目光扫过狗蛋紧握吊坠的手,“带着村里二十多个还能拿得起家伙的汉子。他们磨利了骨刀,擦亮了石头,像你们今天去猎杀蜥蜴一样,埋伏在‘断魂崖’。”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柴火噼啪的爆裂声。